李永立

中年爱情诗

人越老越懂得爱情

至少人到中年才领悟

你一生只结过一次婚

但经历两辈子的爱情

在年轻时只知懵懂

在镜子里退却了酸涩

一次又一次你搬走面容

肆无忌惮地涂改过去

你的数字在增高

世间的水在上涨

己经到胸上线了

两块岩石开始变软

以前，你一个人活着

为孩子活着

还不多考虑自己

灵魂关闭窗户

你有爱情，是你自己的

现在你活着，却为另一个她活着

她却不会到你身边，但她不是多余

她在寂寞中跑来，又在梦中涣散

拐角

沿街行走

不再为金银珠宝所动

不再为美女贵人争抢眼球

甚至，不再为任何物质牵引

只是沿街行走

你看着身体搬动风声，街道

一点点变短

你低头看着脚印

这是街上，脚印很轻

轻得什么也看不清

即使你停下来，生命

也一步步走远

你看到熙熙攘攘的人流

不过是一些粗糙的线条

不过是一生的一次蜃景

不过是缘分与你巧遇

平淡无奇看惯了

就是想靠近拐角

这是街道最出奇的地方

一定埋有蓓蕾

一定有地雷的引针

父亲的屋脊，母亲的伞

双手搭起

父亲的手是屋脊

母亲的手是伞

手心里窝着一堆孩子

能割开寒冷而不留

伤痕的，是父亲

手中的瓦刀

让雨水弯进自己臂膀的，是母亲

撑开的伞骨

父亲的屋脊下，我与母亲与猪、羊 同居一室

每次看着牲畜生育

我都像从母亲腹中出生

依偎母亲的伞下，她干草堆一样的 胸脯下

一会伸出两只毛茸茸的小耳朵

一会又探出一只小抓钩

而今父亲的屋脊早己坍塌

母亲的伞年年修补

尽管漏风漏雨，却庇护

一群孢子，从风中归来

和解

二十岁时我不愿意和他多说

我行我素，爱情始甜

躺在白色天花板的幻想里

而我多么高大——

我这个穷孩子

十年努力竟让自己升起一种高度

是你最早发现了我的潜质

四处炫耀，向人们

我充满精灵的大脑

三十岁时我仍不愿意和他多说

工作沦陷，婚姻触礁

我曾采用那么激烈的方式

和这个世界干仗——

我酗酒——像个暴君

把生活的骨头

拆了又洗，洗了又拆，直至

换成新的

周围都是陷阱和箭。只有父亲靠 拢过来

我曾像普拉斯憎恨她的爹爹一样

憎恨这个世界

如今获得了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