郜 宸
自古以来,月在中华文化语境中总被赋予了拟人化特质。“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仿若知己拨开层层竹林掩映循声而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又丝毫不顾白裳染上酒污,只惦念着与谁一醉方休。哪怕遥遥向天际问及“明月几时有”“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也带了几许相识已久故人间的埋怨。月是中国人的发小、至交、亲眷,是遥隔银汉,相望不相识的家人。
儿时呼作白玉盘、瑶台镜,也曾趁夜揭开窗帘,抚平少年离家远行后泪水洇湿的眼角。“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于是功成名就后圆月相邀,阖家团聚其乐融融;而老来临水自照,目光摩挲过千万次的残月莹润如玉簪,正佩在鬓边。我们吟咏、感怀月,因其阴晴圆缺间具有万千意蕴,足以盛放世人聚散离合间喜乐悲欢。月作为高悬夜空、亘古不变的固定景观,之所以能供人吟咏赏玩数千年不息,我们遥望的是前人遥望月时的双眸倒影。
月是离我们最近的故乡一隅。父母师长日渐老去,手足亲眷或天各一方,熟稔的景观沧海桑田,连我们自身也无法葆有最初的梦想和青春容颜。只有月轮自始至终高悬天际,恍若慈母依依不舍遥望你去路归途的朦胧泪眼,于是视线竟当真是线,自故乡静夜床枕上牵出,又在襟前密密缝补,深深浅浅走过,回首惊觉自己已是飘忽半生,借力长风一只风筝,而线圈始终遗落在出发处一轮月华之下。
中秋到来,人间又将装点一新,盛情相邀千百年不曾改变的月。典籍中曾拜读过其著作的文人墨客、遥隔万里音书难递的亲友故交,我们望向月轮时,它正是瑶台明镜,倒映出所期待的每双眼瞳。
(作者系天津师范大学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