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武
夏夜,繁星低垂,微风裹着丝丝凉意掠过田野。蛙鸣、虫唱交织,萤火虫提着灯笼巡游,共同谱写着乡村的仲夏夜曲。此刻,道旁河边,树林深处,点点手电光在浓墨般的夜色中摇曳生姿,时而聚拢,时而散开,宛如无数灵动的光之精灵,在枝叶间轻盈跳跃。人们穿梭其间,追寻着破土而出的金蝉。这光影的交错,恍若大自然与人类共舞的梦幻画卷,为幽静的树林注入了无限生机与诗意。
金蝉,身影遍布热带地区的沙漠、草原与森林。不同地域赋予它各异的名字:金蝉、知了、黑蚱蝉、知了猴、蝶喇猴、爬蚱、蟪蛄、蜩、螗蜩……《诗经》《尔雅》乃至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中,都曾留下金蝉的印记。
在中国古代,金蝉是复活与永生的象征。自周朝末年至汉代,人们常在逝者口中置一枚玉蝉,祈愿庇护与永生。文人墨客则赞其“餐风饮露”,视作高洁品格的化身。而在西方文化中,蝉被尊为“演奏家”,至今世界竖琴上仍以蝉为饰,作为音乐的标志。
金蝉不仅是美味,更是珍贵的药食同源之宝。《中国食品信息》揭示,其蛋白质含量惊人,高达72%,富含多种维生素和营养成分,堪称无污染、纯天然、低脂肪、高蛋白的佳肴。中医视蝉蜕(即“蝉衣”)为良药,有宣散风热、利咽开音、透疹、明目退翳、息风止痉之效。蝉花(蝉被虫草菌寄生形成的子座体)亦为重要药材,能保肺益肾、止血化痰、抗菌降压。
国人食蝉历史源远流长。周代帝王宴飨的“百廿珍”中,便有蚁、蝉、蜂的身影;《礼记》亦载,蝉不仅是庶民果腹之物,更是君王佐餐之选。如今,食蝉习俗在多地依然鲜活。享用金蝉,多以刚出土、未羽化的若虫为佳。其烹饪之法多样:可火炙,可油煎,可制酱。傣族特色虫酱,便是用大黄蚁卵与蚱蝉调制而成。蝉花(冬虫夏草的一种)在广东、福建、湖南等地,或清炖,或清炒,或煮汤,尤以炖汤最显其异常鲜美。食蝉之风并非我国独有:墨西哥人将蝉花炸得酥脆,单吃或夹面包;美国人则制成蚱蝉心巧克力;日本人喜用清炖之法。蝉及其制品还能变身糕点、酱料、味精、饲料,蝉花则可加工为虫草粉、鸡精、添加剂、调味品等。
金蝉体型饱满,胸部肌肉尤为发达,其肌纤维细嫩鲜美,口感不逊于大虾仁。营养方面,蝉更是佼佼者:蛋白质含量傲视群雄(72.02%),远超瘦牛肉、瘦猪肉、鸡肉、鲤鱼和鸡蛋;脂肪含量仅10.32%,同时富含钾、磷、钙、锌等矿物质。蝉花同样营养丰富,含多种必需氨基酸、脂肪、碳水化合物、维生素及微量元素,是天然的滋补佳品。正因如此,金蝉早已登上高档酒店餐桌,身价节节攀升,成为备受追捧的高蛋白、低脂肪野味珍馐。
蝉的烹饪方式极富创意。除了经典的油炸(炸至金黄酥脆,撒盐与椒盐,外酥里嫩,香气四溢)和清炒(配蒜末、姜末、辣椒爆香,佐以盐、酱油,撒上葱花,鲜嫩入味),还有蝉肉炖豆腐、蝉肉炒韭菜、香辣知了猴、香酥金蝉等鲁式美味。如今,“蝶喇猴”更添新潮吃法——烧烤!如同牛肉串、羊肉串,它们被穿成串,置于炭火上慢烤,再撒上孜然、辣椒面,炭香浓郁,香辣过瘾,风味堪比小龙虾。这道源于北魏《齐民要术》所载“蝉臛”的传统昆虫佳肴,在现代餐桌上常被冠以“金蝉脱壳”“一鸣惊人”等吉祥寓意,为山东、河南等地夏宴增添野趣。
金蝉集美味、营养、文化于一身,其吸引力与日俱增。捕蝉队伍日渐壮大,网上戏言:“捕蝉人或许比金蝉还多!”供不应求导致价格连年飙升。据山东消息,今年金蝉收购价已突破百元每斤,零售价高达每只1—2元。即使尝试人工养殖,速度仍难追需求,未来金蝉“一只难求”的景象,或许不再遥远。
金蝉,这夏日林间的灵动精灵,是大自然慷慨赐予的舌尖珍宝,也是天然滋补的恩物。它用独特的风味和丰厚的营养,俘获了无数食客的心。这个炎夏,不妨步入乡野,寻觅那些破土而出的金蝉,亲手炮制一道美味。让舌尖上的金蝉,成为今夏最鲜活的记忆——重拾童年提灯捕蝉的乐趣,共赴一场酣畅淋漓的夏日味蕾狂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