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1月20日

第A07版:

姐弟情

王绪谦

老街的集日依然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好久没有来过这个古老的小镇了,这里让我感到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我曾在这里读书多年,这里有几条街、几道巷我都了然于胸;陌生的是随着时代的变迁,这里高楼林立,商铺满地,比昔日更繁华了。

在一个卖红薯的地摊前,我停了下来,但见红色网状包装袋里的红薯个大皮鲜,这对于喜食红薯的我来说,极具诱惑力。我便拎起一袋,向摊主问价,欲扫码付款。

“10元一袋。”摊主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姑娘,她微笑着跟我报价。当我的目光注视她的时候,我的心猛地“咯噔”一下,这面孔怎么那么熟悉呀?眉清目秀,面色红晕,长着一颗俏皮的小虎牙。我在记忆中搜索着,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便冒昧地问道:“你是哪个村的,你认识一个叫单桂花的人吗?”

“我是浍北村的,我妈就叫单桂花。”女孩有些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你认识我妈吗?”

我点了点头:“你妈还好吗?”

女孩的脸顿时沉了下来:“我妈病了,躺在医院里。”

“在哪个医院?”我急切地问道。

“就在镇里的卫生院。”女孩指向不远处的医院大楼告诉我。

我随女孩来到了镇卫生院,走进一间病房,只见一位中年妇女面容憔悴,满头白发,目光有些呆滞地躺在病床上。尽管她已经容颜衰老,但我一眼就能认出她就是我的同学单桂花。

“桂花姐,我是你的谦弟,看你来了!”我握紧了桂花的手。

“是你!”桂花姐有些激动,欠了欠身,泪水禁不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我在她的身边坐了很久,聊了很多,往事历历在目......

我在这个小镇上上学,离家20多华里。每到周末的时候,我经常会去离学校不足10华里的大姨家,大姨家的儿子跟我同岁,我们俩就像一对亲兄弟,情同手足,总喜欢粘在一起,大姨拿我跟亲儿子一样疼爱。

又是一个周末,已是初冬时节,寒风刮在身上冷飕飕的,天空中还飘起了密密的细雨。我没有带伞,只能缩着身子往前赶路。

一把伞撑在了我的头上,挡住了向我袭来的冷雨。一位在我后面的女同学追了上来,与我同行:“看你淋的,衣服湿透了会感冒的。”我认出来了,我们在同一所学校读书,她高我一年级,时常在学校食堂碰面,都是熟悉的陌生人。我们像姐弟一样同行,她手中的伞一直向我倾斜,她半边身子淋湿了,浓密的秀发滑着雨滴。分别的时候,他把雨伞给了我,给了我一份温暖的陪伴。

放学了,学校里到处洋溢着青春的旋律。我和一帮同学们在操场上奔腾跳跃,打起了篮球,放飞美丽心情。突然,一位同学向我传球时,我因为操作不当,篮球径直朝我的面部袭来,我顿觉一阵天旋地转,一下子蹲坐在了地上,鼻孔里涌出了鲜血。

一只手帕捂住了我的鼻孔,纤细的手在颤抖:“怎么这么不小心呀!”我眼中的大姐、单桂花同学第一个来到了我的身边施救,并陪我到附近的卫生室做了鼻孔止血处理。在以后的几天里,我因为面部肿胀,一直待在寝室里。桂花姐从食堂里打来饭菜送给我,还从家里带来一罐头瓶我最爱吃的咸酱豆,这是她母亲亲手制作的美食,又香又辣,风味独特,可下饭了。

桂花姐衣食简朴,冬天的时候,脚上穿的甚至是母亲的棉鞋,与她的脚并不贴合和协调,可她说暖和就行了。她从不乱花一分钱。每到双休日或是放假的时候,只要是农忙季节,她都不会闲着,总是忙着捡拾庄稼或是采集野草中的药材,晒干了换钱。有一次,她的手上不慎扎进了一截野草针刺,手指头发炎红肿,握笔都困难。我陪她一块到诊所取刺,我看到她的额头上因为疼痛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可她背过脸去,一声没吭。我一直揪着心,直到那根针刺拔出来。看到我一脸焦灼的样子,桂花姐捏了捏解困的手指头,笑着说:“没事了,走,我请客,咱们一块去吃包子吧!”

一个春光明媚的星期天,桂花姐要我跟她一块儿办件事儿,我问啥事,桂花姐神秘地笑了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她给我留了一个悬念。

我早早地来到学校门口等她,桂花姐如约而至。她带着我在街上转了一圈,在一家售卖自行车的门店前停了下来:“帮我选一辆自行车吧!”我有些惊讶,不敢相信她能够拥有购买一辆自行车的能力,这可是当时年轻人结婚时才有的“三大件”之一呀!桂花姐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不同面值的人民币,足够提取一辆自行车的金额:“这是我积攒了几年的钱,有卖庄稼的钱,有卖废品的钱,也有父母给的零花钱。”桂花姐如数家珍,细心地点着钞票。这时候我才明白,她为什么大冬天连一双棉鞋都舍不得买。

春风拂面,桃花吐艳。桂花姐轻盈地骑着自行车,手里的铃声跟笑声一样洒满了回家的路。

此后的日子里,桂花姐会经常把自行车借给我骑着回家,有时我不好意思频繁借车,桂花姐就有些生气地说:“你离家那么远,有自行车不骑,还要地跑不成?”盛情难却,我只好从命。一到家里,左邻右舍的小伙伴们都羡慕地跑过来看新鲜,摇一摇脚踏,看一看车轮“吱吱”旋转的样子;捏一捏铃铛,听一听清脆悦耳的铃声,还有的小伙伴让我带着他们在场地上过一把车瘾。

时光静静地流过。有那么几天,我在校园里再也没有看到桂花姐的身影,不免有些忧虑,便向她的同学打听缘由?同学说他家出事了,可能不来上学了。我的心七上八下的,正准备抽时间去她家看个究竟,她出现在了我的面前。那天中午,她推着自行车来到我的面前,神情凝重:“我爸突发重病,瘫痪在床,母亲身体也不好,我要在家照顾父母了。这辆自行车留给你骑吧!”

“姐,你还是继续上学吧!”我不能接受她的突然离去,她摇了摇头,把自行车留下来,转身离去。

“姐,你等一等,自行车我不能要。”我知道自己没有经济能力,不能收下这么贵重的物品。

桂花姐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留你用吧,以后有了钱补偿我。”桂花姐笑了笑,可我的心却隐隐作痛。

我跟父母说明情况,父亲说:“人家这么难,你把车钱送过去。”

当我站在桂花姐的面前,把钱递给她的时候,桂花姐在我的面前第一次流泪了:“你心里要是还有姐弟的情义,就把钱收起来,姐这辆自行车就是赠送给你的。你风里来,雨里去,光靠两条腿吃不消呀!”桂花姐的话句句撞击着我的心,此刻,我也禁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后来,我远离家乡,外出打拼,可我的心里一直惦记着桂花姐,多少次午夜梦回,脑海里闪现着她的音容笑貌。想不到我们再次相见,她竟然躺在了病床上。

疲惫的桂花姐渐渐地睡着了,神情是那么宁静。我在心里默默地为她祈祷,“姐,你会好起来的。”我给她的女儿叫到一旁,留下一笔治疗费用。

走出病房,正午的阳光照在脸上,让我有些微微地晕眩。

2025-01-20 王绪谦 1 1 淮北日报 content_181984.html 1 3 姐弟情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