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淑梅
霜白月明秋,佳节又重阳。
重阳节到了。我们兄妹姐弟几人依照惯例,相约回乡看望母亲。常回家看看,陪伴,便是最好的孝敬,尤其是在重阳佳节这一天。
回到家,母亲依然在辛勤劳作,此时她在院子里正剥着玉米棒子。看到我们拖儿带女有的甚至带着孙子回来了,她就把玉米穗子一攒一挽,打上结,提着挂在了竹杆上。又站起身拿起扫把扫净地上的碎叶与颗粒。院子的一角,有几盆菊花,正绽放着灿紫、金黄的花蕊,上面还滴着晶莹的水珠,眨着晶亮的眼睛。墙外的桂花树的枝头把脑袋探进院子里,在左右张望。堂屋里被母亲擦得窗明几净,桌子上摆一个花瓶,插了两支菊花,徐徐散发着淡雅的香气。家里的陈设是简朴的,但又是那么的整洁与温馨,一如从前我熟悉的感觉,久在外奔波疲乏的心顿时释然起来。
母亲八十多岁了,自从父亲去世后,她坚持独自守在家里,谁也接不走她。母亲守在家,就是为我们坚守着一个宁静的港湾,为我们守住一个倦鸟的归巢。母亲一人在家过活,坚持把生活过得恬淡如菊,悠然、淡泊而宁静。我们来了,她总是笑容满面,这让我们高兴而来放心而去,便可安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
母亲看到我们买了好多东西——有吃的,有穿的,她就批评道:“买这么多东西干啥?太浪费。”看到我们的孩子们,她很开心,说:“我给你们蒸重阳糕吃。”做重阳糕的手艺还是母亲在南方时学到的,幼时,在南方母亲曾给我们做过,自居家迁至北方以后,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再也没见母亲做过。现在母亲重拾手艺,把发好的米粉掺着葡萄干、山楂、豆沙和在一起,再在上面撒一层自糟的桂花蜜。母亲亲自蒸制的重阳糕单是闻一闻就馨香扑鼻,令人馋涎欲滴,吃到嘴里更感觉香、软、润、甜,齿颊留芳。孩子们争抢着大口吃起来,母亲笑得很满足,为自己的劳动还能给儿孙们带来愉快而开心。母亲看着别人吃,自己只尝一口就不舍得吃了。记忆中,母亲一直是这样,总是把最好的留给家人。
母亲只是小学文化,讲不出高深的道理,但她一直用最朴实的言行教育着我们。小时候,每天早晨起得最早的是母亲。无论春夏秋冬总是第一个起床,一边为我们做早饭,还一边侍弄着满院的鸡鸭鹅,还喂养猪牛羊。早饭后,母亲还要下地干活,一天到晚忙忙碌碌。而到了晚上,最后一个睡觉的仍是母亲。“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母亲常常在灯下熬夜纳着千层底,为我们一双接一双地做鞋,为我们一件接一件地缝制衣服。在那个贫穷的年代,由于母亲的勤劳,我们姊妹六个,从未赤过脚,也未受过冻,我们的穿着一直是整齐而舒适的。
由于母亲的勤劳,我们自幼养成劳动的习惯。
后来我们长大成人,各自成家立业,纷纷离开了母亲的身边。可无论我们离家有多远却离不开母亲的心。此时母亲总用质朴而深刻的话语交代我们,叮嘱我们。记得一次烧火做饭,母亲教导我:“火心要虚,人心要实。”这是什么意思呢?母亲跟我解释说:烧火时柴火中心要虚空,火才能旺;而做人却要本分实在,才能把事做好。母亲就是秉着这个理念教育我们对待一切事情的。她说:做事要一个“敬”字当头。做一事,敬一业。正是有母亲严格的家教,我们兄妹几人虽然没有做出丰功伟绩,但都在各自的岗位上恭行敬业,为国家默默地做出自己的贡献,做一个敬业的工作者,做一个正直无私的劳动者,做一个无愧于心的人。
吃过午饭,面对满桌的菜,母亲说:“不可浪费。”自己挑几样留下,其余的让我们打包带走。
母亲就是这样,她一直主张简单生活。母亲教导我们,吃要节俭,穿着要得体,千万不可造成浪费。每次我为她买来新衣服,总是遭到她的批评,说:“去年买的还没穿,又买来新的,多浪费!”母亲对她的衣饰,总是用一种庄重的态度去珍惜,即使旧了,也不舍得丢弃,仍仔细珍藏着。记忆中母亲有一件头饰,也是她唯一的一件贵重的头饰,就是一个银发卡,母亲一戴就是一辈子。如今,母亲的头发已花白而稀疏,简直是浑欲不胜簪。银发簪不能戴了,但母亲一直珍藏至今,存放在她枕边的抽屉里。
简单生活,节俭寡欲,戒浮躁戒奢华,母亲一生都在践行着这朴素的生活信条,一直这样教育我们,引导我们,并把这一家风传给我们的下一代。
母亲是普通的农村妇女,勤劳一生,传承给我们的不是百万家产,亦不是大富大贵的生活,而是恭行勤劳、敬业、俭朴生活,这便是母亲传承给我们的最珍贵的礼物。这礼物,正如这重阳佳节的菊花,淡然朴素,芳馨而幽远绵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