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07月29日
第A08版:

绿树浓阴夏日长

张秀云

夏日里,树阴实在是可人的去处。一直很庆幸,从单位到家的那条路,一路上都是浓阴遮蔽,高大的国槐把粗壮的枝杈长长地伸展着,将人行道和非机动车道都护佑在凉阴里,你从火辣辣的毒日头下走进来,一下子就觉得浑身清爽。而且,盛夏的国槐特别好看,米黄色的小碎花一穗一穗,浮满枝头,一开就是一整个暑天。走在树下,小蝴蝶似的花朵儿,常一颗一颗地掉下来,掉在你脚下,掉在你头发上,让你在酷暑里心生难得的明媚。正是因为这一排行道树,因为它撑开的一路浓阴,我才乐意炎夏里步行上下班,年复一年。

对树阴的喜爱,是从小时候就烙下的。小时候的夏天,十点多钟,日头就烫得不行了,白花花地炙烤着大地,万物都发出哔哔啵啵的炸响,农人扛着锄头从田里归来,咕咚咕咚灌一瓢凉水后,就立刻去找树阴了。树阴,故乡叫“树凉影儿”,每家院子里或者大门口都会有几棵树,柳树、槐树、梧桐、合欢之类,枝稠叶密,密得太阳连个光斑都透不下来。浓阴下,家家都会放张凉床,竹床或者粗麻绳编的软床,或者直接拖来一领苇席铺在地上,大人们或躺或坐,摇一把芭蕉扇,纳凉,说说桑麻话话家常。

往往早饭刚过,小孩子就被遣去摘西瓜。摘瓜是我们最喜做的事情,兴奋地跑到瓜园,这个拍拍那个敲敲,挑一个硕大的绿皮花西瓜抱回家,利索地压水,把瓜放到水缸里浸着。农家的手压井,都打得比老水井还深呢,新压的井水幽森森凉气浸人,将午时分,浸了半天的西瓜已经浑身凉透,抱出来放到树阴下,拿菜刀来切,往往刀尖刚入瓜皮,西瓜就噌地裂开了,红瓤黑籽,咬一口,又甜又凉,幸福得牙齿都打着颤。

午饭也是要在树阴下吃的。伏天里,常常是凉面,手擀的面条又粗又硬,冷水里淘几遍,拌上油盐酱醋,拌上黄瓜丝或者豆角段,调匀蒜泥,每人端一个小盆,蹲在树凉影下,呼啦呼啦地往嘴里扒,吃得肠胃酣畅淋漓。那一锅绿豆汤也在树下凉着呢,盛一碗喝下去,喝得浑身舒坦。汤足饭饱,手里的扇子摇上一会,困意就来了,于是倒头睡去。风摇着树叶,摇着叶片上白花花的阳光,摇着知了“吱啊吱啊”歌声,午梦真长,要一直睡到日头偏西呢!

这样长的正午,小孩子是不屑于睡觉的,还要粘知了去呢。抓一把小麦放嘴里嚼着,嚼出黏黏的面筋来,粘到竹竿的梢头,用它去粘知了的翅膀。被粘住的知了,另一只翅膀无奈地扑棱着,急得吱吱直叫,却怎么也逃不掉。一棵棵大树底下,孩子们专注地仰着头,小心翼翼地捉知了,跑一身大汗,却都兴奋得两眼放光,一个中午下来,收获一瓶子知了回家,玩够了,都成为鸡的美食。

“何处堪避暑?林间背日楼。何处好追凉?池上随风舟。”没有空调和电扇的年代,树阴下是夏日的风水宝地,古代的纳凉图里,主角们也多在树阴下,着纱的仕女在肥大的芭蕉凉影里,闲坐或者弹琴,风流的士子在竹阴下松阴下,读书或者高谈阔论。最喜欢一幅古旧的水墨图,岸边老柳下飘着一叶小舟,小舟里,一个书生枕书酣睡,有风轻来,长长的柳丝拂着水面,晃着小舟,摇着远处怒放的荷花。我在这样一幅画前坐着,看得入迷,看着看着,便觉身边荷香阵阵,耳畔响起鸟飞的声音、鱼跃声音、荷叶荷花碰撞的声音,一时间意醉神迷,周身清凉。

捧着一杯茶,对着如此一处阴下小舟,炎夏的暑气全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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