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敏辉
在淮北,桓谭绝对是一个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人物。
地道的淮北人,童年、少年都在家乡度过。
因而在相山公园为他立碑塑像,城市里一条长街、一座公园、一所学校、一个社区皆以他来命名,有关他的故事至今仍广为流传。正如知名文化学者马尔所言,“像桓谭这样出生于相山脚下的坐地户,完完整整的淮北籍,老来归故里,享有当朝皇帝来探寻的荣耀,恐怕也只是他一人”。
他是非常值得书写的淮北历史人物。
其实在中国,桓谭也绝对称得上是声名显赫、如雷贯耳。且不说在当代中国某个特殊时期,“很多古人随孔老二‘游街示众’,唯有桓谭、王充因为反对迷信而成为那时极为推崇的古代英雄”,就以他现在的美誉度、知名度、认可度来说,“博学多才,遍习五经,非毁俗儒,反对谶纬,被目为非圣无法,几遭处斩。提出以烛火喻形神的有名论点,对后世无神论思想有很大影响。”
桓谭又是个有的写的中国历史文化名人。
一方面,桓谭是著名的哲学家、经学家、文学家、音乐家和天文学家,是卓越的唯物主义无神论者、思想家,有“素丞相”之称,诚如作者在《自序》中所说,“追寻他不平凡的人生轨迹和博大的人文情怀”,是“一件十分有意义的事情”;而另一方面,他一生“仕途沉浮,终不得志;经纶满腹,亦无大任;始为尊尊乐府令,末不过孤独琴家”,加之“学问广博,精通文学、天文、历法、水利、军事、政治、音律等,著有《新论》”,可见要为他树碑立传,写作过程肯定是充满挑战的,很有可能是“自不量力”,做了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所以桓谭这个人,又是个极难写的人物。
当我一口气读完中国煤矿作协副主席、安徽省作协会员、淮北市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姚中华所著长篇人物传记《桓谭传》,最真切的感受和最深刻的印象是,桓谭其人,确实是一位名不虚传、饱受争议的历史人物;而桓谭其传,既正如淮北市戴启远市长在《序》中高度评价那样,“有助于帮助人们更广泛、更深入了解这位彪炳千秋思想家的品质和风貌,更好地挖掘宝贵的历史文化资源,更好地进行文化传承”,又是一部“文质兼美、形神俱佳”的历史人物传记!
《桓谭传》这部书,写得好!
我认为,《桓谭传》可圈可点的地方很多,除了选题立意高远,以及它的撰写、出版“填补一项地方文化空白”之外,其中最值得称道之处还有三点:
一是人物真实,形象丰满。
我们知道,桓谭是跨越两汉,历仕汉成、哀、平、王莽新朝、刘玄更始、东汉光武六朝的著名学者。
两千多年来,他一直以一身铮铮傲骨的不屈形象,博学多才的名儒风范,反对谶纬迷信的无神论斗士,镌刻在中华文明史册里。而就淮北来说,他的“声势之隆重,超过了我们这个城市的创城人相王,在此建陪都的宋共公以及葬于电厂西山他的妃子共姬,更是令后人仰慕的魏晋时代的名流嵇康、阮籍、刘伶所不及”。不过,在两汉之际风云变幻的历史舞台上,在桓谭身上一直披着一层神秘的面纱,如他与著名经学家刘歆、“西汉第一才子”扬雄、新朝建立者王莽交好,“论年龄,扬雄最年长,王莽、刘歆次之,桓谭最年轻,三人都是桓谭的父辈”,作者通过“‘天说’之辩”“刘氏父子”“经文之争”“初识王莽”“扬雄之死”“貌合神离”等,抽丝剥茧,条分缕析,清晰地勾勒出他们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人物关系,并认为古文经学是四人共同的学术取向,也是他们共同政治理想的理论基础。又如史书记载光武帝刘秀“方信谶,多以决定嫌疑”,桓谭却冒死上《抑谶重赏疏》加以反对,刘秀看后很不高兴。中元元年,刘秀筹建灵台。“其后,有诏会议灵台所处,帝谓谭曰:‘吾欲以谶决之,何如?’谭默然良久,曰:‘臣不读谶。’帝问其故,谭复极言谶之非经。帝大怒曰:‘桓谭非圣无法,将下斩之!’谭叩头流血,良久乃得解。出为六安郡丞,意忽忽不乐,道病卒,时年七十余。”
作者通过“通人之蔽”“宋弘举荐”“陈时政疏”“‘郑声’惹祸”“谶纬之风”“非谶获罪”等,追本溯源,寻根究底,深刻剖析了刘秀与桓谭的分歧所在,以及刘秀不重用桓谭的根本原因。通览全书,对于桓谭这样一位杰出历史人物描摹,作者确实做到了“以翔实的史料考证,生动的笔墨,饱含深情地追寻这位土生土长在淮北大地上伟大学者跌宕起伏的人生轨迹,捕捉他栉风沐雨的心路历程,探寻他高尚的品行风貌和博大的人文情怀,让一个真实的、站在历史高处的桓谭展现在人们面前”。
二是叙述客观,评价公允。
我们应该承认,隐恶扬善、文过饰非的“为尊者讳”,是困扰中国史学界的一个老大难问题,因为“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就是孔子编纂删定《春秋》时的原则和态度。虽说桓谭是作者“从小就崇拜的历史人物”,但他在写作过程中,却能始终坚持“忠诚于史实,不作虚诓之言,不写无史之实,力求做到每一个情节都有出处,每一个历史事件都有史可考,有籍可查”的原则,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如桓谭生活的时代,正是谶纬思想由萌芽到发展的关键时期,作者通过对桓谭生平事迹的考察,揭示当时谶纬思想产生、发展并最终成为官方之学的历史轨迹,并通过梳理古文经学发生、发展的过程及其与今文经学的关系,称赞桓谭“在两汉谶纬迷信盛行、人死精神不灭、神鬼之说甚嚣尘上之时,高擎无神论大旗,迎风而立,刚正不阿,竖立起一尊不朽的历史雕像,他不仅以无神论者著称,他的思想、学术涵盖了哲学、政治、经济、文学、天文、水利、音乐、美术等多个领域,不愧为一代名儒、旷世之才、饱学之士”,应该说这个观点是实事求是的。又如学术界公认桓谭开创了“言精神居形体,犹火两然烛矣,……烛无,火亦不能独行于虚空”这样的“以烛火喻形神”的唯物主义形神观,“把我国古代的唯物主义形神论向前推进了一步,这在我国哲学史上是有进步意义的”。作者也高度肯定了桓谭唯物主义形神观,指出“生与死、形与神,一直是困扰人们既古老又现实的话题。自古以来,它如同笼罩着一层神秘的光环,令人迷惑不解”,认为“桓谭提出烛火形神说,以此对长生不老、人死精神不灭、魂魄不散之说进行批驳,给弥漫着谶纬迷信、神鬼之说的混沌世道带来了一缕清风”,这种认识和评价是极为中肯的。
三是文笔生动,通俗易懂。
当代著名史学家白寿彝曾把我国历史文学的优良传统总结为六个字:准确、凝练、生动。他认为,“准确,是恰如其分地反映历史的真实,在复杂的社会现象里,用准确的文字来反映历史的真实面貌”;“凝练,是能用简练的方式表述比较丰富的内容”,“凝练须有准确做基础。做不到准确,就不会做到凝练的。生动就更不容易,需要对表述的对象有更深的理解,也需要作者更有才华”。
我们知道,桓谭有着极不平凡的一生,且不说他“一生跨越两汉,身经六朝”,就是他生活的时代,正逢古文经学初步兴起,音乐、天文、养生、谶纬与阴阳学说等思想也极为盛行;桓谭还是一位极有性格的先哲,他的“一身正气、刚正不阿、满腹经纶却又充满学究气息的儒生形象”已经成为共识。为此,作者自述,“由于许多资料来源于《新论》及其他学术性著作,让语言生动,摆脱枯燥无味的说教和苍白无力的解释是我写作过程中一直追求和努力的方向”,而从现在出版的《桓谭传》可以看出,“作者文笔朴实,言之有物,既尊重历史史实,又追求可读性,不失为一部集学术性、知识性、通俗性于一体的人物传记文学读本”。
试举一例说明,桓谭是我国历史上一位著名的音乐大家,对当时以及其后的音乐文化产生过重要影响,特别是他所著《新论》,“其中的《琴道》篇是较早的论琴专篇,承前启后,奠定了中国古代琴论的基调”,不过《琴道》篇文字晦涩艰深,难懂难读也是相当有名的,而作者以“琴韵幽幽”为题,深入浅出,引古论今,侃侃而谈,“在桓谭看来,潇湘之乐,方磬为帝,八音之中,丝弦最为动听,而琴又为丝弦之首。‘八音广博,琴德最优!’ 桓谭猛然拨动了几根琴弦,不禁脱口而出,像是在对琴诉说,又像是自言自语,琴弦发出袅袅余音,像是同他随声附和”,指出古琴不仅能悦耳怡心,“更为重要的是它还能助人修身养性,‘琴’取义于‘禁’寓意,‘君子守以自禁’,劝禁淫邪,扶正人心,古时候的圣贤无不擅长抚琴,怡情养性,修炼心身,古代圣贤遭遇变故时,穷则独善其身,不失操守,因此称其音为‘操’,达则兼善天下,无不通明畅达,因此称其曲为‘畅’,古之琴曲多以‘操’‘畅’来命名”。以上文字,我们阅读起来不仅增长见识,而且还有阅读的美感,作者文字功力亦十分了得。
淮北自古地灵人杰,名人辈出,如传说中的相土,宋共公、蹇叔等先秦人物,薛广德、桓谭、嵇康等汉魏乡贤,以及刘开渠等当代英杰,为更好讲述淮北历史、弘扬淮北文化、展示淮北形象、传播淮北故事,希望能以《桓谭传》出版为契机,尽早编纂一套《淮北历史人物丛书》,这将有助提升淮北城市文化内涵,有效推动淮北文化旅游业发展。
我们期待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