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秉正　张甦　文/摄

桐城毗邻引江入巢路线，作为江淮文化圈的历史胜地，具有辐射力和影响力。慕其名，我们一行遂决定踏访这座久负盛名的“文都”。

提及桐城，我们自然想到享誉文坛数百年的桐城文派。有清一代，桐城派英才辈出，冠绝文坛，桐城文化也成为江淮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领队张秉正教授在就学期间，受业于桐城派晚期重要学者吴孟复先生。吴先生与桐城派渊源深厚，师承脉络清晰，在文献学文学研究方面取得了双重成就，被学界公认为桐城派研究的集大成者。同行者博士生张甦在就学期间，受业于当代桐城派研究学者江小角教授。心有灵犀，二者深知桐城文化的厚重。因之，踏访桐城，领略桐城文化，也是团队此次考察的一个重点和兴趣点。

张秉正教授作为大运河文化研究学者考察运河好多年了，对古桥文化情有独钟，多年来考察和拍摄百座运河古桥。著述《千年运河觅百桥》即将由人民出版社出版。我们首先来到了桐城东作门外一座名叫“紫来桥”的古桥处，该桥现为五孔四垛的麻条石砌平板拱桥，桥长约50米，宽、高皆有四、五米。桥面护栏较新，年代应不久，桥基则青石斑驳，颇有沧桑之感。据了解，紫来桥，原名桐溪桥，又名子来桥、良弼桥，位于桐城东大街外的龙眠河上，为桐城派大家方苞先祖方德益（据了解为元代初期）所建，其名“紫来桥”，乃取“紫气东来”之意。紫来桥附近立有一旧一新碑刻两方，旧碑为乾隆二年修桥记事碑，新碑刻录清代大学士张廷玉所撰《良弼桥记》一文。据碑文所载，该桥于顺治十八年，知县邬汝楫复修。清康煕四年因石桥水毁而改建木桥，康熙七年知县胡必选加以修茸始名子来桥。雍正十一年（1733年），时任大学士张廷玉回乡祭祀其父张英时，朝廷特赐万金。张廷玉将赐金一半用于祭祀，一半用于修桥。雍正十三年（1735年）正月开工，乾隆二年（1737年）六月建成，历时三年。又因，雍正曾赐张廷玉匾额“调梅良弼”，着意表彰宰相的贤能，故而桐城人遂将此桥更名为良弼桥。而今，桥梁犹在，交通往来，见证着桐城的沧桑历史，也是彰显桐城民风的重要体现。在考察中张教授补充道，古桥选址一般颇有讲究，这座古桥建在桐城学宫附近，学子来回过往此桥，也体现出诗礼传家，文德兴邦的理念。

临近桐城老街内，我们来到桐城文化博物馆。该馆集桐城派文物陈列、桐城派名人故居、桐城科举文化于一体，是了解桐城文化的重要场所。走进桐城文化博物馆，便被馆内的展陈所震撼，各个板块文字凝练，文采斐然，其前言更是文气逼人。其言：

扬子江北，大别山东，古立邦曰桐国，今设市名桐城。上下数千年，沧海桑田；纵横百十里，玄圃阆风。

红陶丘墟，先民筚路蓝缕；紫电雄关，烈士守土开疆。菱花宝鉴，隐约唐时颜色；影青釉瓷，莹然宋人真章。柳梢新月，当闻寒城刁斗；渡头落日，曾照古镇归帆。飞甍层层，元代巍巍黉宫；明楼幢幢，百年泱泱学府。龙门点额，罗隐温岐不少；雁塔题名，宋祁梁灏颇多；疆场雄杰，皆为补天浴日之辈；宦海清华，本是安邦定国之才也。

桐城文派，天下文章。揽同好于宇内，播嘉誉至八荒。论义法，望溪定古文圭臬；登泰山，惜抱铺云锦华章。龙眠风雅，果有风骚遗韵；垌旧总集，堪称元白唐音。铁画银钩，续兰亭之雅集；吴疏顾密，融胸臆于丹青。至若黄梅天籁，闾阎淳风，青囊春暖，方圆动静岂可一一尽道哉！

噫！雪泥鸿爪。当可自珍；吉光片羽，敢为敬陈！

其文寥寥三百言，尽展桐城历史之古悠，桐城文派之盛誉，读罢沁人心脾，甚为感叹。

尤览桐城明清历史，了解其重教向学之风，薪火相传，赓续不绝，私塾、书院、县学等教育场所规模渐显，崇文重教之风深厚，实可谓“城里街衢曲巷，夜半诵声不绝；乡间竹林茅舍，清晨弦歌琅琅”。明清时期，桐城一邑中进士者240人、举人640人、贡生509人，有“五里三进士，隔河两状元”“文章甲天下，冠盖满京华”之美誉。此等佳绩，天下难出其右，桐城文脉之盛，可见一斑。

一方水土，造就一方灵杰之士。明清以来，桐城硕学鸿儒摩肩接踵。胡瓒、方学渐、方以智、钱澄之、方中通、戴名世、方苞、方式济、姚鼐、刘大櫆、方东树、吴汝纶、马其昶、朱光潜、方东美等，皆为学界巨擘，每一位都堪称一代大家。诸学者皆出桐城，“文都”之称，实至名归。纵观桐城派200余年的兴盛历史，其秉承程朱道统，尊崇秦汉及唐宋八家文统，自成体系，开宗立派、集成光大，创立了系统丰富的散文理论，有名作家多达1000余人，留下的传世作品更是汗牛充栋，无愧世人所称 “天下文章，其出于桐城乎”之赞誉。

与桐城文化博物馆紧邻的桐城文庙，保存较为完整，我们匆览其间，亦感文脉深厚，不再赘叙。

与此地一里许，即是桐城颇负盛名的“六尺巷”所在。关于此巷名之由来，广为流传，亦不多述。2024年10月17日，习近平总书记考察桐城六尺巷时说：“桐城六尺巷承载着中国古人的历史智慧，要弘扬中华民族传统美德，相互礼让，以和为贵，解决好民生问题，化解好社会矛盾，使我们的社会更加和谐。”习近平总书记的这一讲话，深刻阐释出六尺巷所蕴含的中华民族的大德大智，这也与我国古代的水哲学相互依承。

老子言，上善若水。水与万物相容，不与万物争锋，体现了一种和合思想。六尺巷所彰显的这种礼让、和谐的文化思想，正是对老子这一思想的生动诠释。回看江淮运河之流路，桐城位于引江济淮工程之起点，老子位于江水北上之北端。地域上，一南一北，年代上，跨域两千余年，但二者所体现的思想却是一脉相承，体现出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赓续绵延。这也是江淮运河水脉相连，文脉相承的一大见证。这山山水水都流淌着文化。

览今而思古。踏访桐城，长江水浩浩，淮河水汤汤。古老水脉滋育出的中华优秀文化，生生不息，绵延至今。今日江淮一体，既是盛世之见证，亦是中华文化之复兴。考察途中，张秉正教授深为桐城文气之重而感慨。作为民俗文化研究者，也曾与同好在田间地头听到过优雅婉丽的桐城民歌，对“穷不丢书，富不丢猪”颇有文化认同感。在考察引江济淮宏伟工程的同时，团队也深深领略了中华文化的厚重内涵。在这一过程中，深深感受到“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及“一方水土养一方文”的深刻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