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震
日历翻到 “大雪” 这页时,窗台上的绿萝依旧绿意盎然,在冬日阳光下泛着晶莹的光。叶片边缘蜷着些细痕,像被寒风吻过的印记,却没褪半分青翠。
往年这时节,该是雪落大地的光景。记得小时候,大雪那日若逢雪,母亲便会取出火盆,拾掇一些耐火的庄稼秆点燃,一时间,屋内便暖融融的。室外的雪越下越大,村路上积了厚厚一层,像雪白的羊绒毯,踩上去发出咯吱声响。那时候,母亲总让我们围着火盆趴在桌上写作业。可看着外面飘飞的雪花,哪里还有心思写作业?瞅准母亲低头做针线活的机会,便偷偷跑出去和伙伴们打雪仗。
今年大雪时节,气温偏暖。晨跑时遇见邻居老张在遛狗,他牵着狗绳,跟着狗狗走走停停。“今年这天气,往后几天都不像要下雪的样子。” 他呵着气,语气里带着点怅然。想起去年雪天,临出门时,他给狗狗穿上保暖的肚兜,牵着它在雪地里走,留下一长串梅花状的脚印。那时他还笑着说:“这么大的雪,狗的脚掌冻得通红,倒也不怕冷。”
大雪而无雪,菜市场里倒是热闹得很。卖排骨、卖羊肉的摊位前都挤着人,称重、挥刀剁骨,摊主忙得不亦乐乎,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浑身散发着热气。卖萝卜的摊位前堆着小山似的萝卜,围满了挑拣的顾客。白萝卜、青萝卜,都带着点泥土的湿气。摊主高声吆喝着:“冬天炖排骨、羊肉萝卜汤,最是养生!别看今年没下雪,萝卜照样翠着呢!” 顾客们你买两个、我挑三个,很快,小山似的萝卜堆便慢慢矮了下去。
傍晚,母亲把排骨与白萝卜一起放进砂锅里炖煮,咕嘟咕嘟的气泡顶起锅盖,溢出的白气裹挟着浓郁的肉香,漫了满屋。小时候总觉得,大雪天就该有雪,该围炉取暖,该看母亲低头做针线时,发间隐约的银丝。
夜渐深,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带着几分寒凉。抬头望向高远的夜空,墨蓝的底色里嵌着几颗流星,全然没有雪的影子。窗台上的绿萝,在月光下轻轻晃动。二宝轻声说:“把绿萝端屋里吧,别冻着了。” 我推开窗,发现绿萝微蜷的叶片上的细痕,像谁写下的短笺,虽没提雪,却字字都像是在等待着。
或许,大雪有雪是种美,在寻常的光景里,悄悄温暖着我们。而大雪无雪,也是一种美的韵味,像未拆封的信、未温热的酒,藏着不必说破的念想,在寻常日子里,悄悄希冀着。
《“大雪”而无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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