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士成

明天就是中秋节了，要怎样过才好呢？这天晚上，哥哥和弟弟挤在一起，“密谋”开了。我也悄悄凑了上去，想要听听他们在“密谋”些什么，却被大哥一下推开了。

“去去去，我们还没商量好呢，二毛你来凑什么热闹。”大哥不耐烦地说到。“就是，急什么急，我们商量好自然会告诉你。”弟弟仗着哥哥的势力，有些神气活现。

我一向慑于大哥的权威，不敢说什么，没想到弟弟也跟着猖狂，我不由得瞪了他一眼。快要睡觉时，大哥将我拉到拐角处，压低声音将他与弟弟商量的事告诉了我。原来他们准备明天不去上学了，趁着父母和大姐下地干活时把家里那只大公鸡给杀了，再到河里逮些鱼来做顿丰盛的午饭。

一听要杀鸡，我来了兴致；但听说不去上学了，又有些迟疑:“不去上学了吗？跟老师怎么说，我还没请假呢。要不跟爸妈说一下吧。”

“你傻呀，爸妈肯定不同意。管他呢，不就一天吗，学校也真是的，八月十五也不放假！我和小雷说好了，明天就不去了，你也不许去，记住也不要和大姐说。”大哥的口气很硬，有点命令似的。

“这样做爸妈会不会生气？”我还是有些迟疑。“怎么这么啰嗦，大过节的，生什么气！记住不要走漏了风声，不然有你好看。”说完，大哥挥了挥拳头，走开了。

第二天中秋节，爸妈和大姐一大早就拿着镰刀到田地里干活去了。临走时，妈妈还交代大哥上学不要迟到，中午他们若是回来晚了，就让他给弟弟们做饭。大哥心里有事，自然答应得好好的。

爸妈一走，大哥带着我和小弟立刻忙开了。先是弟兄三个齐上阵，撒开了脚丫子对着那只大公鸡进行围追堵截。捉住大公鸡之后，我一手攥住鸡翅膀一手握住鸡腿，让鸡动弹不得；大哥抓住鸡脖子，拿了菜刀进行宰杀；弟弟则拿个大瓷碗准备接鸡血。一阵忙活，大哥将放了血的大红公鸡扔到地上，任由它扑扇着翅膀。杀完鸡后，大哥对上午的工作进行了分工:我在家褪鸡毛，他带着弟弟到河里下网去捉鱼；做菜时，他当大厨，我打下手，弟弟烧火。分配完毕，大哥也顾不上吃早饭，和弟弟一人拿了块月饼，拎着渔网跑开了。我有些不乐意，因此干起活来有些三心二意，公鸡毛也褪得不太干净。

日上三竿时，大哥和弟弟回来了，带来了好几条大鲫鱼。他见我鸡褪得不太干净，不免一顿数落。我不服，兄弟三个又打了一顿口水仗。没想到大哥说话头头是道，真正做起菜来却手忙脚乱：剁鸡时衣服上、案板上溅得到处都是鸡血；炖鸡时，一会尝尝可有盐，一会尝尝可熟吗，鱼也让他煎得稀巴烂。我也被大哥使唤得团团转，又是递刀，又是拿盐，还要帮着弟弟烧火，中间自然少不了吵吵嚷嚷。结果是大哥急躁窝火，我憋了一肚子气，弟弟还说着风凉话煽风点火。及至中午，忙得焦头烂额的哥哥终于舒了一口气，正要命令弟弟去喊爸妈大姐来品尝成果时，不想却见大姐气势汹汹而来。

大姐进门就冲大哥嚷道:“大鹏，你们几个瞎弄什么呢？怎么上午也不去上学。”大哥一愣，随即扯谎道:“谁说没去上学？今天中秋节，放学早了些，我们都做好饭了，正要喊你和爸妈来吃饭呢。”

大姐见大哥嘴硬，训斥道：“还嘴硬，谁要吃你的饭？学都不上，过个什么节？学校里的老校长刚才从地头过，和我们说了，你们仨都没去上学。说——可是你的主意？”

大哥平时就对大姐的话不太放在心上，今天忙活了一上午，心说能得到一点夸赞呢，见她这样训斥自己，顿时也来了气：“对，就是我的主意，怎么着，你不吃算了。小雷，你去喊咱爸咱妈来吃饭；二毛，你去村头商店给咱爸买瓶酒去。”说着，他就去柜子里拿爸妈存放的零花钱，还得意地说风凉话：“大过节的，谁不想吃就别吃，咱也不请他吃。”

大姐见竟然有人挑战她老大的权威，那还了得！她立刻从地上捡起一根烧火棍，朝大哥吼道：“大鹏，你站住。我和爸妈累死累活挣钱让你们上学，你们却在家逍遥快活，看我不教训教训你。”说着就朝大哥打了过去。大哥哪里肯示弱，躲过了大姐的棍子，与她扭打在了一起。我和弟弟站在原地，一时不知所措，就听大姐又吼了一声：“你们两个都是死人吗，还不帮我打他？”平时大哥常与弟弟一起挤兑我，今天又受了他好多数落，见大姐发话，我犹如得了圣旨一般，立刻加入“战争”当中，形成了二打一的局面。弟弟愣了一下，突然跑开了。

爸妈回来了，随着爸爸的一声暴喝，“战争”自然停止了。妈妈见家里一片狼藉，心里也有气，对着姐弟几个一顿数落。爸爸铁青着脸，我和大哥吓得瑟瑟发抖，哪还敢说一句话。大姐正等着爸爸主持公道呢，没想到爸爸绷了一会脸后，突然口气缓和起来：“算了，都不要说了，今天过节。大鹏，去把你们弄的菜端上来吧；二毛，你拿几个钱买瓶酒来，咱们也高兴一会。”

那天吃饭时，我们兄妹都没怎么说话，倒是爸爸喝了点酒，絮絮叨叨了很多。多年以后，我还依稀记得那天好像爸爸说过：大姐为了减轻家庭负担放弃了上中学的机会，要我们兄弟几个今后一定要尊敬大姐；大哥是家里的顶梁柱，一定要给两个弟弟带好头；上学是改变贫穷、出人头地的唯一出路，切不可耽误了学业……

自那以后，每到中秋节，爸妈都会暂时放一放手头的活计，来陪我们过一个仪式感满满的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