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06月05日

第A10版:

70年前的高考

张仿琴

1951年的初秋,“叮叮!叮叮!”的铃声穿透小院;邮递员高喊:“张仿琴!挂号!大学通知书到啦!”洪亮的声音穿透小院;邻里纷纷过来道喜;我接过挂号快速拆开,一张河北医学院录取通知书映入眼帘,我激动不已,转身跑进屋,冲着我妈高喊:“我要当医生啦!”

70多年前,我由河南省立郾城高中毕业。毕业前,校长周祖训给我们上了一堂大课,课题是《报效国家》。

1951年,学校开展了轰轰烈烈的抗美援朝运动;同学们纷纷要求参军参战,用生命抵御美帝的侵略。

校长周祖训深入毕业班,要求同学们以赵一曼、保尔·柯察金为榜样,积极参军参战,抗击美帝,用行动保卫国家,报效国家。校长说,没有批准参军的同学,也可以投入各行各业建设,用所学的知识报效国家。

校长的谆谆嘱托,深深地刻在心里,当天我就到学校征兵处,填写了参军报名表。

学校兵站,报名的同学拥挤不动;经过层层审核,最后有7人初选,我幸运地被选中。

一天,学校召开送行会,校长周祖训宣读新兵名单,给我戴上大红花,对我说:“去了前线多立功,等你的喜报。如果复审刷下,就考大学,为国家建设做贡献。”我面向校长激动地说:“老师放心,我一定要成为最可爱的人。”

出发那天,校长与很多同学到车站为新兵送行。一声鸣笛,兵车缓缓开出;我用力向老师与同学挥手,看着他们渐远的身影,我鼻子一酸,成串的泪珠一涌而出。

兵车运行五个小时,到达复审点许昌一中。我们跟随领队列队审验,不一会儿就有同学被淘汰。我心里紧张极了,“张仿琴!过来复审!”我心里一震,赶快进屋检验。一关又一关,严格极了。结束后,验兵医生随我一同出来,他手拿表格向列队通报:“张仿琴视力不合格,退出!”我一个寒战,沮丧极了,站在门口许久没有离去。

“走吧,仿琴!”一个同学拉我一下,随后她说:“我也不合格。”我俩便在一中院内漫游。突然,一条长蛇般的队伍挡住去路,很多同学交头接耳。凑近一看,教室门贴着“河南省许昌高考报名处”。

此刻,我由沮丧转为惊喜;校长有过叮咛:“带上课本,二手准备,不能参军就高考,许昌有高考点。”

我顺势就排在同学后面,轮到我报名时,登记的老师问:“哪个学校?有毕业证吗?”我快速递上毕业证,并领取了报名表;在高考志愿栏填了南开大学与河北医学院。交给老师后,领取了高考准考证。

身揣准考证,我匆匆赶回新兵集合点,收起大红花与行李,向领队告辞。

离开兵站,就绞尽脑汁地复习。遇见报栏见一告示,许昌学联接待外地考生。我赶往学联,志愿者接待了我,他们特别热情,领我在一旅店歇脚。稍后,又来了很多待考同学,大家嚷着要读书报国。

“仿琴!仿琴!”忽然,一人用手拽我的袖子,转脸一看,是初中同学刘苗苗。她激动地拉住我的手说:“走,去图书馆复习,那里书多,物理化学全有。”苗苗二年前就到许昌图书馆工作了,我们在此巧遇了。

到了图书馆,天色渐黑。跟着苗苗来到一间阅览室,她点起煤油灯,抱来一卷被褥,放在地上说:“这几天就在地上睡,明天我多找数理化,你一定要考上大学!”我冲着苗苗用力点点头。

第二天,窗台刚进来一丝白光,苗苗声音就从门外传来:“仿琴,仿琴!喝豆浆粥,吃大饼啦!”

我饥肠辘辘看着大饼、豆浆,眼框一片湿润。

苗苗将大饼塞到我手里说:“楼道有开水,楼下有大饼铺,八天就高考了,这间房子不对外,你安心复习,我每天来一次。”我冲着苗苗说:“放心!我一定认真复习。”

八天里,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去路口买两个馒头,楼道有开水,天天是饱餐。

第八天晚上,苗苗推门进来,她从口袋里拿出两个煮熟的鸡蛋说:“这八天你天天馒头,明天考试了,我煮了两个鸡蛋,你每天吃一个,补充补充。”

我接过有体温的鸡蛋,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点头。

第二天,刚放亮,我喝上一杯凉开水,吃了鸡蛋,匆匆赶往考场。

考场设在许昌师范,考点的老师对我说:“听校园的广播,按照引导入场。”

稍后,广播通知开始,我认真听,生怕遗漏;老师验证后,我便对号入座。

第一场上午是数学,下午是国文;国文中的作文自选题(写有意义事件),我根据参军经历,写出《我要参军》的作文。交卷后,浑身轻松,感觉会得高分。

第二天,考理化生、史地,发挥尚可,估计得分不会低。出了考场,苗苗就迎面而来。她比我还紧张,说:“不管分数啦,晚上我们去喝胡辣汤吃葱油饼,填饱肚子。”

晚上,我俩来到一个小吃摊,喝着胡辣汤,吃着葱油饼,畅叙到深夜。

第二天,我辞别苗苗,匆匆赶回驻马店,到家后大睡了两天。

后来的日子,期待着结果。天天空闲,我不能闲,要找点事做。随即参加扫盲活动,街道让我负责一个扫盲班,识字闲余,我带领学员参与除陋习活动,自编自导了话剧《神、你灵不灵》,并且在街头与学校演出,极大影响。

识字课余,我为学员念报,讲国家大事,也期盼在读报中得到高考消息。

一天,我在邮局的同学徐珍珍匆匆跑来,冲着我喊:“仿琴!仿琴!过来!你录取啦!登报啦!《人民日报》《光明日报》都有你的名字。”

我一把抢过报纸,仔仔细细、一遍又一遍地读,有我的名字!有我的名字!我兴奋极了!扫盲班的学员也围了过来,大家瞬间把我高高举起!

八月初,终于等来通知书,我对着爸妈高喊:“我要上大学啦!”

九月初,我怀揣通知书,匆匆赶往位于天津的河北医学院报到。

走出火车站,眼前是“河北医学院欢迎你”的横幅,同学们在标语边列队迎接;一个学长跑步来到我跟前说:“是医学院的同学吗?”我说;“是的。”她接过行李说:“一路辛苦!行李放车上。”

当年那情景,那热乎劲,历历在目。

70多年过去了,短暂的“新兵”,仓促的高考,深深地刻入记忆,挥之不去。

注 :作者为淮北市人民医院退休医生,现年93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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