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琳
“水风吹殿送微凉,竹叶金盘粽子香。”每年五月端午,看着普洱满大街的药根和油棕飘香,就会不自觉想起北方老家,皖北临涣那街头巷尾炸糖糕的香甜。
离开家乡久了,习惯了端午粽子的南咸北甜、西辣东鲜。但是只要说起炸糖糕,嘴角就会上扬,不自觉用自己的舌头舔一下唇齿,仿佛这种香甜一直浸透着心头眼底。
端午临仲夏,时清日复长。端午,既是纪念伟大诗人屈原的节日,又是防疫祛病、避瘟驱毒、祈求健康长寿的节日。过去在五月端午节,有很多传统的庆祝仪式,如兰汤洗浴、挂系艾蒿、菖蒲、扔灾、饮药酒、吃粽子、赛龙舟等,承载着很多民俗文化及精神的内容。艾叶和菖蒲草是常用的,北方有“清明插柳,端午插艾”的习惯,南方有雄黄酒、划龙船习俗,于是便有“五月五,雄黄烧酒过端午”;“五月五,划龙船,过端午”的说法。但在老家濉溪端午,恰逢午季,“粽子香,香厨房,艾叶香,香满堂,桃枝插在大门上,出门一望麦儿黄”。当然这些年,端午有时也恰和高考重合,“粽”与“中”谐音,自古以来就有“高中”的好彩头。小小的粽子便饱含着父母对子女殷切的期盼。这一天,父母送孩子入考场,母亲身穿旗袍意味着“旗开得胜”;父亲则是与孩子击拳想拥,象征着“拳力以赴”;孩子吃完粽子告诉父母,你们放心吧,这次高考“稳粽”啊。当然,这些只是一种安稳、一份嘱托、一个期望吧。
农历五月初五是“端午节”,在我的老家,记忆中每年端午基本都在芒种前后,这时老家小麦已基本收割完,为庆丰收和过节日,这一天家家户户要炸糖糕、炸油饺、包粽子庆丰收。出嫁的姑娘也会给娘家送很多糖糕和油饺,显示自家里富裕和父母的想念。但是吃粽子不是每一家都能吃得上,由于家乡地处皖北农村,“早上稀饭馒头、中午馒头稀饭、晚上面条”,一日三餐几乎很少吃到大米,就别说糯米包的粽子了。
端午这一天,若是不收割小麦或打场,母亲会早早让父亲去买些白砂糖回来,锅里煮上几个咸鸭蛋,蒸上一锅馒头,母亲在厨房开始忙活开来,炸糖糕可以用糯米面和小麦面两种食材制作。糯米面糖糕是在糯米粉中放入糖、酵母粉、水和面,面和好放在盆中饧发一小时,然后搓成长条,揪成剂子,擀好皮,再把白砂糖放在面皮中包成扁形圆饼,下油锅炸至金黄就可以了。但很多时候,家里就用刚打出来的小麦面粉做糖糕,用面粉做糖糕最重要的就是做好外皮,外皮一般都要用烫面做。烫面的时候,烧一锅开水,在锅里加一点油再往锅里分批倒入面粉,并用筷子快速搅拌,搅到面粉均匀不起疙瘩成面团,还要用擀面杖不停搅拌,一直到面团变得光滑不粘手的时候,转成小火盖上盖子闷一会,烫好面后在和面盆里边放入另外一部分面粉,和烫面一起和成面团,开水和面的过程就完成了。然后母亲把父亲刚买的白砂糖里加一些芝麻、面粉和芝麻香油,搅拌均匀就可以了。只见母亲从盆里拿出一块面团,搓成长条,分成若干小剂子,取面剂子擀开,放入馅像包包子一样包,沾少许油,在手中拍成椭圆,捏好糖糕坯子,小心放入热油锅中。 炸糖糕可是技术活,火大了糖糕会炸开、火小了糖糕不起,像个死老鼠。只见母亲拿着长勺子,不停翻滚着糖糕剂子,一会儿工夫,锅边馍盘子里就放了很多金黄油亮的糖糕。
吃糖糕最考验耐力和水平,刚出锅的糖糕,千万不能急着吃,否则,糖糕里的糖浆会把你的嘴皮烫掉几层皮。有人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其实,心急更吃不了热糖糕。记得小时候,弟弟不知道烫过多少次。后来,我问他,还记得小时候抢吃糖糕烫过吗?他嘿嘿一笑说,只记得好吃,那个甜啊!是啊,昨天的昨天,无论怎样都已经过去,今天的我们,曾经多少次想回到从前,想回到那个纯真的年代,哪怕烫一下,也能永远印记在心间。只是,时间不语,却回答了所有问题。
有人说,乡愁是村边的那条小河,是村后边的那座小山;有人说,乡愁是村头的那棵柳树,是那口老井;有人说,乡愁是家里的那盘石磨、是学校大门的锈迹斑斑;也人说乡愁是一杯水、是一碗饭、是一杯酒、是一捧土。对于离开家乡近30年的我来说,乡愁是故乡天边的那一片云彩,是家乡熟悉的一种味道,是父母吃饭时在村口的那一声呼喊。有家的地方没有工作,有工作的地方没有家。到不了的地方是远方,回不去的地方是故乡。他乡融入不了灵魂,故乡安置不了凡身。从比便有了漂泊,有了牵挂,有了乡愁。风雨过后,不再“诗酒趁年华”,也不会“为赋新词强说愁”,但在炊烟飘起、乡音响起、味蕾激起,总会想起家乡,想起父母,想起曾经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
如果说“节分端午自谁言,万古传闻为屈原”,端午吃粽子是一种传承、一种文化;那么“雪白四方一撮糖,绵软适口有清香”,就是一种爱恋和念想吧?只是这份爱恋和念想,一直在心底,从未有消散,想起来就很甜、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