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1月02日

第A08版:

车过王家坝

姚中华

驱车途经王家坝,已是晌午,停车驻足。此时,秋日的阳光穿过薄薄的云层,照射在大坝上,“王家坝闸”几个鲜红的大字在白色坝体上更加醒目。宽大的闸门静静地合拢在水中,像一排紧闭的城门,细细辨认,依稀可见浸泡的水渍留下的痕迹。洪水已经退去,大坝两侧的河面波澜不惊。几只鸭子在河水中欢快觅食,追逐嬉戏。大坝上,车来人往,汽笛声声。历经洪水之后,王家坝又重新恢复往日安澜祥和的景象。

然而,人们不会忘记,就在几个月前,当洪峰来临,奔袭的洪水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驱赶,朝向大坝猛扑过来。这座被誉为“千里淮河第一闸”的大坝,再度面临艰难抉择,一时成为世人举目关注的焦点。

千里淮河,出峡谷,历险滩,越平原,一路向东,主流汇合长江,奔向大海。作为中国第三大河流,她在哺育两岸儿女的同时,似乎也给世代子民出了一道难题,每到六七月梅雨季节,汛期来临,上游数十条支流以及过境的洪水,汇聚成气焰嚣张的洪峰,一浪高过一浪,向中下游凶猛扑来。王家坝位于豫皖交界,处于上游与中下游的分界处。平时,它拦河截留,为中下游储蓄宝贵的水资源;而到汛期,上游复杂的地势以及与中下游巨大的落差,让寻常温顺的河水一下子变得像难以驯服的野马,桀骜不驯。大坝不但自身面临着巨大的压力,一旦洪水翻闸,大坝失去控制,还将给广阔的淮河平原带来灭顶之灾。

历史上,大坝历经无数次凤凰涅槃般考验,而今年汛情危机比往年更甚。

在大坝一侧,我看到一块还没有撤走的抗洪警示牌,上面赫然清楚地记载着今年的汛情:7月17日,第一次洪峰到来,水位达到27.5米警戒水位;7月20日水位达到29.75米,超出警戒水位2.25米······今年梅雨期之长,降水天数之多,累计雨量之大,暴雨过程之强,为有记录以来第一位。

人类与洪水的博弈延续几千年,束缚洪水,战胜洪魔,是世世代代秉承的心愿。从两千多年前李冰父子修建都江堰,到蒙洼人在新中国成立之初兴建王家坝,筑坝拦水,泄洪分流,是一代代人抗击洪水智慧的结晶。王家坝在发挥水利枢纽作用的同时,还有着特别之处,那就是在坝体下方划出一片蓄洪区。当坝体无法阻挡上游的洪水时,通过开闸泄洪、分洪蓄水,把水囤积于蓄洪区,从而减轻整个淮河大堤洪水压力,确保中下游安全度汛。

2020年7月20日,这是王家坝和蒙洼蓄洪区人又一个难忘的日子。这一天,面对超出警戒水位的洪水,王家坝再次做出艰难的抉择,开闸蓄洪,实施第16次分洪壮举。

闸门开启,汹涌的洪水如同野兽出笼,奔向有着7.5亿立方米蓄洪容量的蒙洼蓄洪区。蓄洪区内,良田、庄台顿成一片泽国。

我不知道王家坝开闸泄洪时,洪水穿过闸门,那是怎样一个悲壮的场面,大坝上日夜奋战的抗洪勇士眼中一定噙满泪水;我也无法聆听,泄洪时奔腾的洪水发出怎样歇斯底里的咆哮,掩盖了多少蓄洪区人作出的承诺和誓言。但我能理解蒙洼蓄洪区成百上千户搬迁移民在洪水到来前的纠结的心情。为了保护千里淮河两岸的平安,他们再一次做出悲壮的选择。我仿佛看到他们挥泪告别心爱的家园,举家搬迁的场景。

从王家坝沿着淮河大堤行至两公里,便是蒙洼蓄洪区大桥。伫立于大桥之上,蒙洼蓄洪区尽收眼底。这是一片有着1.8万公顷的土地。眼前,蓄洪区内大部分洪水已经排出,只有在低洼处,还可以看到一些没有排尽的积水。三三两两的农民正在水毁修复后的农田里抢着补种秋季作物。褐色的土地上,有的地方小苗已经出土,露出星星点点般绿意。那是洪水肆虐过后的土地上重新长出的希望。

离开王家坝,我忽然想起明末清初文学家梁清标送兵部右侍郎张伯珩赴川的两句诗:“按部诸侯争负弩,洗兵三峡见安澜。”今天,千里淮河的安澜,历史不会忘记蓄洪区人牺牲小我、顾全大局的精神,还有淮河两岸无数抗洪勇士的守卫。浩然天地间,大坝作证!

2020-11-02 姚中华 1 1 淮北日报 content_58679.html 1 3 车过王家坝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