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06月18日

第A12版:

和往事再干一杯

汪团结

我一向善饮酒。酒量算不得惊人,但也还过得去,一般情况下,七八两白酒不会倒,发挥得好,一斤也不是没有可能。关键的是,我对啤酒也不怯,一顿十几瓶啤酒也喝过。当然,后来因为尿酸高,就和啤酒再见了。喝酒的节奏也不拘,可快可慢,和人对饮,可以小杯慢慢端,一杯一杯地品,也能大杯炸雷子,一口下去就是二三两,快或慢全凭喝酒对象来定。我喝酒还有一个特点,场上都能把握住自己,很少现场就丢丑,也不太上脸,喝再多也不脸红脖子粗,和人交流大抵也正常,绝少胡言乱语。也正是如此,和我交往不多的人都觉得我的酒量深不可测。

不过,大醉的时候还是有的。

第一次醉酒是高中毕业那年。高考刚结束没几天,同学们都回到学校填报志愿。那时填志愿简单,我们自己并无多少明确的方向,父母更不会有什么建议,全凭老师发的一本书,书上有各招生学校名字,还有各学校的招生专业、招生人数、代码等信息,至于怎么选择,就全靠感觉。所以这志愿填起来就快,把分数估完,三下五除二地选好了重点大学、普通大学及大专的名字和专业。没考好的,也不象今天的孩子要死要活,考得不错的,自然欢天喜地。所以志愿一填完,有同学提议中午聚聚,那些平时走得近的,立即有人附和,并不分考得好或差。

那天有多少人和我一起聚的,我已经记不清了,但是我知道那天喝的是啤酒。大概是因为天气炎热,又或那时啤酒比较少见,趁着这难得的机会尝尝鲜,反正有人要上啤酒,饭店老板就拿来了。喝了多少瓶我也不记得了,只记得同学们喝得异常尽兴,大概是为了释放一下吧,虽然还得等些日子才能知道确切信息,但是终究这高中是毕业了,最辛苦紧张的日子终于结束了,不出太大的意外,上个大学还是有可能的。对那些考得不太好的同学,也端起酒杯安慰两句,成绩还没下来呢,一切都是未知,再说了,大不了明年再来呗。反正有一万个理由喝酒。等散场的时候,已经有人吐了不止一次。我自己感觉倒还好,只是有点轻飘飘的,却并不耽误骑自行车。从学校到家大概有四十多里路,这条路我骑了上百遍,哪里拐弯,哪里有坑,哪里有人家,我早已烂熟于心。但是这次却出了意外。骑行到一半路程,车子到一座小桥的时候,我却迷路了,不知道是否该过河。头特别重,眼睛都睁不开,但是心里却很清楚,知道可能是酒多了,不能再走了。我坐在小桥头的石头上休息,很快就睡着了。等我醒来时太阳已经偏西,睁开眼睛,左看看,右瞅瞅,头还是重得很,不过能辨清自己要走的路。说来也巧,这时附近村的一位同学也骑车而来,他也是从学校填志愿回来。我告诉他,骑累了,歇一歇,心里想,跟着他走,肯定不会错了。到今天我都不明白这次醉酒的原因,大概是第一次喝这么多酒,再加上骑车的路上风一吹,这酒劲就上头了的缘故吧。

第二次烂醉是大学毕业前。我们毕业的那些年,开始搞就业双轨制,可以双向选择,就是自己先自由找工作,找不到的,再由国家分配。各地在毕业季也会举办一些人才交流会,我们这些毕业生去人才交流会上看是否有合适的单位,有就递上自荐材料,有的当场就拍板了,有的会在后期联系看中的学生。大四上学期快结束的时候,我们得到信息,南京将举办一场规模较大的人才交流会,几个同学相约去看看。

去南京的头天晚上,不知道是谁提的议,要上饭店去撮一顿。我们一行四人就来到校门口的饭店,点菜的点菜,要酒的要酒,大家知道,分别就在眼前,过完春节,只需要完成一篇论文,就算毕业了,从此各奔东西,要想再见,就不知何年何月了,自然珍惜这次相聚的机会。那时学校门口的饭店都是些小饭馆,门前支着一口大锅,炉子里的煤块在鼓风机的作用下,烧得特别旺,火苗呼哧呼哧地窜多高。菜也简单,多是一些家常炒菜,更没什么好酒,十几块钱的就不错了。那天有人建议,要喝就喝二锅头。那是我们打牙祭时常喝的一种酒,四方的玻璃瓶,二两五一瓶,度数较高,足有五十多度,但是价格便宜,两块多钱一瓶吧。我们四人中,有一位不喝酒,我们三人先是一人拿了一瓶,很快见底,又是一人一瓶,接着各种分别留言,其间还有好多豪言壮语,等到结束时,桌上整齐地摆着二十四个透明的空空的玻璃瓶。等我们还要酒时,老板说,没了,都被你们喝完了。今天想来,恐怕不是没了,是老板怕我们喝出事,不愿意再给我们喝了。

第二天一早,我和其中的一位同学坐火车去南京。那时一身酒味,头疼欲裂,如果不是为了找工作,我估计一定起不了床。人才交流会的会场设在一个体育场里,等我们到的时候,已经人少人海。但是我浑身像散了架一样,提不起半点精神,因为人多,环境封闭,更是让人喘不过气来,于是胡乱地投了几家简历,便和我那同学一起逃了出来。后来,有一家通知我签约,我嫌他位置不好,最终没去。我那同学毕业后也回了江苏老家就业。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从来没有为这事遗憾,倒是当年喝酒的同学中,有一位是四川人,毕业回到家乡,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们再也没见过。说来奇怪,这四个聚会的同学,另一个不喝酒的是谁,我到今天也没有想起来。

江苏没有去成,在班主任老师推荐下,我来到了如今工作的小城,成了一家银行的小职员。和我同办公室的还有三人,一位还是我们部门的头头。不久就是我人生第三次大醉。

我在小城举目无亲,于是工作成了我的全部,但是那时的单位真闲,整天无所事事,我每天固定的工作就是早点来,打扫一下办公室,去三楼水房打两壶水,其他时间要么是喝茶,要么是看报,或者聊聊天,偶尔会接到一些工作任务。也许都闲,我在和同事日复一日的交流中,越来越熟悉。有天上午,办公室里的另一位同事不在,我们三人百无聊奈之时,来了一位大家的朋友——除我以外,他和我们办公室的每个人都非常熟,而且是称兄道弟的那种。大家又相谈甚欢,很快就到了中午下班的时间。头说中午请你们吃火锅去。大家用不着推辞,更不需谦让,我虽然还是一枚新兵,也被他们一并拽去了。

火锅店在单位对面的一条小巷子里,名字叫“重庆火锅店”。店主和他们都熟,坐哪个桌,点什么菜,要什么锅底,基本不用太多的交流。我们围在一张方桌前坐下,头和来的客人只喝啤酒,我原来也想喝点啤酒,禁不住大家劝,就陪另一位同事喝起白酒来。这次的白酒连牌子也没有,是火锅店老板买的高度酒,然后加进去几味中药泡出来的。我们喝白酒的杯子和他俩喝啤酒的一样,都是能盛半斤的那种玻璃杯。说实话,这种药酒并不好喝,辛辣无比,一口下去,它流到哪,就烧到哪,你能清晰地感受到酒入胃的路线。不知不觉,我们一人两杯下了肚。

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据说我回到单位前还好,但是一到办公室就躺在长条椅上呼呼大睡了,嘴里还时不常冒一两句英语。我很诧异,英语从来都是我最差的一门课,高考刚及格,大学里连四级也没过,为啥还说英语呢?现在想来,那是在显摆,因为那时单位里的大学生很少,在我之前,屈指可数,我算是他们中的佼佼者了。

尽管如此显摆,但是丝毫不影响我和同事们的感情,我们后来成了好兄弟。尽管我在这个部门只呆了十个月,而且后来我还离开了这家银行,但是这些年来,我和他们依然保持着很多联系,有空的时候,小聚一下,没空的时候,打打电话,有喜事,大家互相分享,有难处,一并帮着克服。

记得那次喝酒后过了些日子,有同事说,那天让你喝那么多酒,就是量你酒量的,顺便看看你的酒品如何,酒品如人品。二十多年过去了,见的人越多,我就越相信酒品如人品这句话,因为酒能照出人的灵魂,你是有趣的,还是无趣的,你是真诚的,还是虚伪的,你是刚正不阿的,还是阿谀奉承的,在他面前很容易现出原形。我想和往事再干一杯,如果还能重来,我仍然愿意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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