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济舟

一个人的时候，对窗斜坐，捧一卷古色古香的线装书，品茗怡情，静听风雨；偶尔一两页，走心于方块竖行之间，每有会意，恰似一缕淡淡清香沁人心脾……

长长的岁月里，总是喜欢一种精致，那便是读书。一扇明窗，一杯清茶，一本书，一份夜月临空般的宁静，如此灵魂便有归处。

书中有天地，有日月，有风雨，有山川河流，有人情冷暖，独独没有白花花的银子，这是我知道的；但我读书不是为此，只想明白做人的道理。人生于世只有读书才有机会，生命才会如星辰般地灿烂。读书可以改变命运，但不是急功近利，而苏轼的“腹有诗书气自华”，一时于我不曾有自欺欺人之想。

永远不会忘记，父亲生前，时常鼓励我们好好学习，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虽然我做得不如己愿，但总是努力不令自己失望。那时候在农村，家徒四壁，能安心读上书几乎成为奢望。俗话说，屋漏偏逢连夜雨，遭窃、失火、断炊、庄稼歉收，父亲是个残废军人，没有劳动能力，有时连煤油灯都点不起，屋子里漆黑一片。一件件一桩桩，苦日子不知何时是尽头；但这于我，已是过往。对我而言，如此的生活经历却磨炼了我的意志，让我的灵魂变得坚强。如今想起，可以无悔地付之一笑，因为我没有辜负自己。

读书，是我对生活的一种寄托。在我落寞的时候，青春好像枝头的花朵，还未绽放就要凋谢。那时，读书是为消磨时光，打发心中的惆怅与徬徨，但读多了，书里就像深藏着一汪流淌不尽的清泉，不知不觉滋养着我干涸的灵魂，给我信心，给我力量，给我一双理想的翅膀……

我读的书体裁很杂 ，有散文、小说、诗歌、戏剧、美学等。早先我最喜欢的是《红楼梦》《唐诗三百首》《文心雕龙》，丁玲的处女作《梦珂》等。那时，虽然似懂非懂，如同嚼蜡，但一有时间，我便倾心于此。圈圈点点，日子久了，字里行间就像爬满常青藤。后来又迷恋泰戈尔，读他的诗，如飞虹贯日，彩云满天；又如乘一叶扁舟，迎着朝霞，在那诗的海洋中，随风而流……

岁月匆匆，人生经历着春夏秋冬的风雨冰霜。在我阅读的书籍中关于哲学类的渐渐多了。

那时，我隐隐约约意识到，随着年龄的增长，对事物的认知也在不知不觉地变化着。在忙忙碌碌的生活中，不知什么时候，手上便多了一本老子《道德经》。我心无旁骛，如饥似渴，努力地学习着，一遍一遍，一读再读；它的语言自然简洁、古朴典雅，令我爱不释手。虽然我只是一知半解，不能通达；但这种语言表述形式，天然无饰之美，令人惊叹，我被深深地折服。比如，“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从“人”说到“地”，从“地”说到“天”，又从“天”说到“道”，从“道”说到“自然”。层层递进，如波翻浪涌；虽寥寥数语，却气势磅礴。在此平淡无奇中，领悟着它的博大精深，这是老子对“人”与“地”、“地”与“天”、“天”与“道”、“道”与“自然”化为一体的观察与领悟。思想深邃，意境高远；仰望碧落，古今无言。如此品味着老子，凝视着茫茫无际的天空，心中跳跃着无数个问号，让我一时着迷。

读书一旦上瘾，便会忘掉自己；有时若顺风扬帆，有时似逆水行舟……

记得，二十年前，我第一次下决心背诵《道德经》，可谓洋相出尽。记着前句，忘了后句；背着后段，又忘前段。一人独步时、晚上睡觉时，乃至田间地头、河边柳下，只要稍闲就见缝插针。虽苦犹乐，那种自信总是满满地洋溢在胸中……

可是，时间一久，兴趣由浓而淡，热情无增有减。渐渐地，只要准备背诵，还未开口，就一个接着一个哈欠，似乎眼皮像灌了铅，恨不能就地躺下。要么，这事那事纷纷扰扰纠缠交集。俗话说，懒驴上磨屎尿多。有时无故怠惰，实在熬不住，就想着放弃，于是便敲起退堂鼓 。这样做有意义吗？自己给自己压力，饥不能果腹，寒不可作衣，背它何用？古人的“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似乎与我无关…… 。种种理由不一而足，骨子里与生俱来不服输的秉性却又勿容冒犯，真是矛盾至极，自找苦吃，一时间也寻不着不忘初衷的理由……

就这样，背一背，停一停；停一停，背一背。像老牛拉破车，有气无力，亦步亦趋。如此日复一日，困惑无解，有时干脆就借故停下，举手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