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志刚

2月23日早上竟然飘起雪花，时光的脚步不觉已走到数九天气中八九的第二天，农谚说“七九河开，八九雁来”，正常情况下，这些天应该是“春风又绿鸭江岸，人字长空飞望断”的一派鸿雁北归景象了。如果按照二十四节气的排序，今天正处于雨水节气，而且来到它的第六天了。在这样的日子里，九百多年前，等待召见的陆放翁曾题写“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的诗句；一千三百多年前，闲居草堂的杜子美也留下了“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的妙语。这些有感而发、应时应景的诗句无一不告诉我们，这个节点春雨绵绵，花事启动，气温回升，天气转暖。

但事多有例外，物每每反常。今年的春天就是反例。往年，五九六九真的是沿河看柳了；可是今年，都到了八九了，柳枝还是干干巴巴的，没有一丝丝返青的迹象。打了春，简直是冻断了筋！骑车外出取个快递，如果不戴手套，或者车把上没绑护手，一会儿手就冻得跟猫咬得一样。想褪掉厚厚的冬装且得些日子呢！从“天气预报”的APP中预知周末气温将降到零下5℃，我急忙开车载着爱人去中湖明月有暖气的居室住两天。放着见天山珍海味的好日子不过，谁乐意刻意地去苦哈哈地吃糠咽菜呢。我们早都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也都饱经风霜雨雪的磨难，无须再经受忆苦思甜的灵魂洗礼，犯不上再经受各种无聊无趣的折腾，恐怕再也经不起折腾，从今往后，且活且珍惜吧。

倒春寒，绝不是乙巳年的专利，在我五十多圈的时光年轮中不少于五分之一都出现了程度不同的倒春寒。正当人们对暖意融融的春天的美好向往时，它兜头淋了一盆冰水，淋得你一个激灵，瑟瑟发抖，仿佛重新回到了三九严寒。河两岸柳丝轻摆，不再是柔媚的迎风招展，而是在料峭中轻轻颤抖，似乎对这不合时宜的寒冷感到惊疑。庭院中桃花绽放，花瓣上却凝结着清冷的露珠，像是冬日残留的泪滴，诉说着季节更迭的无奈。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斑驳的光影，却似乎被寒气所稀释，温暖中带着一丝疏离。人们在这忽冷忽热中徘徊，仿佛置身于季节的迷雾，既渴望春的温柔，又难以摆脱冬的纠缠。倒春寒，是春日里的一场意外，是大自然的一场玩笑，是半路杀出的程咬金。

倒春寒非但是自然界中客观存在，人文世界中也是常客。当社会看似步入文明与进步的春天，某些时刻却会骤然遭受专制与愚昧的寒流逆袭，闪耀着智慧光芒的思想家与艺术家，遭到无情打压，他们的创新与探索被视为异端，文化之光被无边的暗夜吞噬。

商鞅变法使秦国迅速强大，但秦孝公死后，贵族保守势力发动反攻，诬陷商鞅并以“谋反”罪名将其车裂。这场历史的“倒春寒”给秦国带来了一定的冲击。法国大革命轰轰烈烈，推翻了封建专制，建立了共和制。然而，在革命的高潮过后，路易十八却在外国军队的保护下复辟了波旁王朝，恢复了国王的部分权利。这一事件如同春日里的寒风，暂时吹熄了革命的火焰。

青山遮不住，毕竟江流去。历史的车轮终将滚滚向前，碾压一切企图阻止其前行的力量。上述历史事件犹如人文历史长河中的“倒春寒”，它们虽然带来了暂时的挫折甚至倒退，但终究阻挡不了历史前进的步伐。商鞅的变法已经深入人心，新法得以继续实施，秦国的国势依然向前发展。波旁王朝短时的复辟终究阻止不了法国大革命的春天的到来，封建制度最终在法国被彻底铲除。

人文世界的“倒春寒”，也不过是人类历史进步的背景墙，它们见证了人类社会的坚韧与不屈，每一次逆流之后，总有更加灿烂的文明之花绽放，从而铸就了人类历史丰富多彩、波澜壮阔的篇章。

有感于此，口占七绝一首聊为拙作结尾：八九鸿来应日暄，奈何忽遇倒春寒。蚍蜉撼树谈何易，猎猎东风岂可拦？

《春来无惧倒春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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