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伟
周末的傍晚,在皖北小城的街上,看到有农民伯伯在卖西瓜,我不由得想起小时候与父亲一起卖西瓜的场景,想起那段辛酸的往事。
上世纪80年代,我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生活在农村。当时,我们村几乎家家户户都种西瓜,卖西瓜换点钱用于日常开支或给孩子上学。
卖西瓜的头一天下午,我和父母到西瓜地里挑选成熟的西瓜摘掉,用架子车拉回家。挑选成熟的西瓜有个窍门,一是看西瓜的瓜蒂是否呈干巴状,如果瓜蒂呈现干巴状,表明西瓜已熟透;还可以通过听瓜瓤的声音判断西瓜是否成熟:将西瓜托在手中,用手指轻拍,发出“咚咚”的清脆声,托瓜的手感到颤动为熟瓜。
第二天天还没亮,母亲就烙好了一张大饼。饼里没有菜,也没有油。我和父亲每人吃了一块大饼,喝了一碗开水,拉着装满西瓜的架子车就出发了。我们出发时,天上的星星还眨着眼睛,因为我和父亲要赶到二十里以外的太和县城去卖瓜,所以我们必须起早赶路。
那时候,我只有十来岁,拉不动架子车。父亲两手掌控着架子车的把,我把一根大绳子拴在架子车的一侧,将绳子的另一端在自己的胳膊上缠几圈,放在肩膀上用力拉车。
我们来到太和县城,看到有的人在街道边晨练,有的人忙着去上班。我和父亲在菜市场找个空位,把架子车停好,等待买瓜的前来购买。
“这西瓜多少钱一斤?”“五分钱一斤。”“可能少点?”“我们这西瓜没施化肥,施的是豆饼,西瓜甜得很。五分钱一斤没向你多要。”“不能再少了吗?”“再少不卖。”这是想买西瓜的来到我们的摊位前和我父亲的对话。
论西瓜的个头,我们家的西瓜没有别人家的西瓜大,所以卖不上价钱。但我们家的西瓜施的肥料是豆饼,用现在的话来说,那是有机肥;种出来的西瓜也是无公害的。但顾客不知道这些,只挑选个头大的西瓜,我们家的西瓜因个头小,所以很少有人问津。顾客看我们家的西瓜小就嫌贵,所以不免讨价还价。我心想,我和父亲拉一架子车西瓜从二十多里路以外拉到这里容易吗,如果降价卖掉西瓜,还不够我们的辛苦钱呢!我和父亲宁肯不卖西瓜也不愿降价。
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们架子车上的西瓜也没卖掉几个。看到别的卖西瓜的都在吃着或从家里拿的干粮,或从旁边饭店里买的午饭,他们劝我和父亲买饭吃,父亲对他们说,“我们早饭吃得饱,现在还不饿。”我和父亲也没舍得买饭吃,也不舍得吃自己家的西瓜。现在想想,都感觉不可思议。不知道是真的不饿,还是饿过了头,感觉不到饿了。
夕阳西下,街上顾客渐渐稀少,其他卖西瓜的大多吆喝着卖。我和父亲都是拙嘴笨舌的人,也都没张嘴吆喝。菜市场基本没有顾客的时候,父亲数了数零钱,只卖了1元钱。眼看就要天黑,我和父亲只好拉着这一架子车西瓜打道回府。
走在回家的路上,也有顾客想买我们的西瓜,我们还是按照在市场上的价钱回答顾客。顾客讨价还价,我和父亲还是坚持不降价卖瓜。
回到家里,母亲问,怎么还剩那么多没卖?父亲回答道,买瓜的都嫌贵,不买我们的。其实,我们要的价钱不高,五分钱一斤西瓜,贵吗?我无心听父母说这些,不管三七二十一,跑到灶屋里掀开锅,盛上一碗中午的剩面条,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卖西瓜的辛酸连同面条一同吃进肚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