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犁

时间过得真快，好像还没有完全从新年的节庆中消停下来，一夜间的春分就远去了。草地上悄悄长出了新芽，墙外柳树的枝条上泛出了浅浅的嫩绿，往年此刻已经不甘寂寞的西府海棠，却在乍暖还寒中姗姗来迟。

今年春分后变暖的时间很漫长，好在春风来了，春雨便随后就到——满世界瞬间就变得湿漉漉的滋润。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在变，只需不大工夫，这雨中漫散着的景物变了，由远及近、由近及远，所有的感觉就像是孩童时的万花筒一样瞬息万变。我颇喜欢自然生态间带有灵性的变幻，因为它能够给予我许许多多开阔的维度，能够让我从自得的圈子里突围……春雨的降临，不再只为了大地上万物的复苏，可能也是在予以我更多的教诲。人啊，活着就是一种宇宙间存在着的变，或东或西或春或夏或多或少或老或幼……所有的所有都唯变而生，唯变而存——由此，我感恩自己在博大的时代空间里完成了自由的变，以及信念缱绻的不变。

坐在屋里，我静静地听着玻璃穹顶上噼噼啪啪的雨声，时紧时慢时疏时密的节奏，如同像坠入了一个让思维更活络的情境……想起了插队时禾田里有蛙鸣的雨声，仿佛瞬时又抚摸到了那时间短暂的青涩与年轻；想到了春天里桃红柳绿的鲜活，放下书卷堆里匆匆落下的细雨缠绵。尽管雨中树枝开始变绿，尽管在故乡的春意中听不到大海那样壮阔的波澜，但是我的心里却仍在哼唱着如诗一样委婉的慢板——这乐章中，画面感活灵活现，听得见壮美，看得见五彩缤纷万物复苏的灿烂。

雨雾中，我有意识地做了几次深深的呼吸，妄图从这呼吸里品味出与往春别样的滋味——甜蜜蜜的感觉还好，隐约中享受到了新一年愉悦的清新。雨中的空气十分的潮润，亲亲和和的没有一丁点庄谐可分，只是在此时的氛围中更贴近梦境，或长或短地缠绕着自己。我不想离开雨中漫步重新获得的感受，也不想再从湿漉漉的温润中甄别出昔年的思念，只巴望着能够有一个奇妙的系念，那时候的鲜活与此时间的感受统统捆绑在一块儿，让它转化成一款过往云烟中远方的云与近前的雨糅合起来那个绝佳的桥段。如果如此，我算是得到了新一轮春季的礼物，会好生地收着，藏在我心间。

昨天在院子里栽植了许多棵能够散发芬芳的蔷薇，依偎着铁艺的栅栏。雨中，远处清晰地传来了几声春雷的声响，沉沉的，断断续续——我以为这远方传来的雷声，俨然就是耳畔间万千生机绿色叩门的声音，就像预示着自然景象里又将迎来碧草红花，沃野桑田……我非常感激一年一度的春天，和这春天里淅淅沥沥知时节的细雨……我非常庆幸能与这春象有缘，今年如此，明年如此，谁又能承想，我这一把似黄昏的年纪，今后的日子里还会有多少如此春天的后年？雨里有风，风中有雨，这风雨或者雨风，这其间的评价与权衡不乏存在着一定分量的平庸，但精神与性情中的融洽必然拒绝着一切无趣的空泛；就若同于春雨春花同时恣意忘我地嬉戏，或庄或谐或近或远。

春来的风雨，活脱脱儿就像一群为了艺术、理想、自由而让我仰拜的智人，它饱含诗情，铺就犀利之檄文，洋洋洒洒地在鲜花漫天的时节中酣畅淋漓地活着，潇洒脱俗；我若能如此追随而去，哪怕成为风雨滋润透彻了的一捧香泥，首当无憾而足矣。身边的雨依旧不停，绿色的眼界中活跃着无限精彩的生命。我不期待着雨后的晴朗，也没有心思放下裹着我思想独立的春趣……如果明年的此时还能幸运地与春分后的雨风相约而欢，难道这不是我此生与大自然不负悦动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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