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09月15日

第A01版:

深藏功名的战斗英雄

——抗美援朝老兵宋良友的故事(上)

编者按

英雄无言,历史有痕!在一次退役军人信息采集时,我市发现了一名张富清式的英雄——抗美援朝老兵宋良友。他先后荣立两次一等功,两次三等功,三次四等功,并被志愿军总部授予“战斗英雄”称号。战场上,他舍生忘死,为国家安危甘洒热血;工作中,他淡泊名利,为国家建设挥洒汗水。从普通战士,到普通矿工,再到普通退休老人,他始终保持着质朴无华的英雄本色,以“无我”之境书写了“大我”人生!

宋良友是祖国和人民的骄傲!为学习英雄的先进事迹,弘扬英雄的崇高精神,凝聚奋力谱写淮北高质量转型发展新篇章的强大精神力量,本报今起推出“抗美援朝老兵宋良友的故事”系列报道,敬请关注。

■ 本报记者 朱斌 黄顺 李少华

他,是深埋地下的一块乌金,蕴含着炽热的生命之光;

他,是深藏地窖的一坛老酒,散发着醇厚的生命原香。

两次一等功,两次三等功,三次四等功……如果不是一次退役军人信息采集,几乎没人知道他——92岁的宋良友,竟是被志愿军总部授予“战斗英雄”称号的抗美援朝老兵!

2020年建军节上午,在淮北市国购心城小区12栋2901房间,淮北军分区司令员何志坚捧着鲜花,代表淮北军分区全体指战员专程看望老英雄,庄严地向老人致以崇高的军礼和敬意!

激情燃烧的岁月

追寻着生命绽放的芬芳,9月10日,记者来到英雄的家,见到宋良友时,他已被其家人努力“还原”成70年前志愿兵战士的模样:草绿色的老军裤,长袖白衬衫,胸前挂着一枚金色纪念章。

因年事已高、疾病缠身,老人不能站立,也无法和别人正常交流,我们只能从他后辈们点点滴滴的叙述中,串联起他那段烽火连天而又光辉传奇的岁月。

1950年6月25 日,朝鲜内战爆发。“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11月,宋良友与战友们坐上“大闷罐”,一路北上,直奔丹东,随即开赴抗美援朝的战场。

22岁的宋良友所在的第三野战军宋时轮部,改编为志愿军第9兵团。他的部队编制是27军81师241团3营12连,当时他任班长。

部队刚入朝鲜,战火冲天,前线穿插打得异常惨烈,伤员不断被转运下来。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炸瞎了眼睛,有的甚至肠子裸露在外……满腔怒火在燃烧,宋良友暗中发誓:“不把美帝赶出朝鲜,绝不回国!”

宋良友身高1米73,身材壮实,是轻机枪手,还是尖刀组成员,每次战斗都冲在最前面。

在朝鲜战斗两年多,宋良友已记不清自己经历过多少次战斗,但他印象中最艰苦的一场战役,是1950年朝鲜长津湖战役。

恶战中,很多战友牺牲了,他也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这场战役打得非常艰难!”宋良友说,“有的部队三天断粮,弹药匮乏,不能及时补充。” “我们面临的最大困难是严寒,气温低至零下三四十度,曾出现数个连队整连战士冻死的情况。”宋良友和战友们几乎都被冻伤,脚先麻后紫再发黑,有的人脚趾头冻掉了。耳朵,肿了,淌血水。回忆当时的情景,宋良友连说:“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美军的各类武器,以远近、轻重配置,形成绵密的防御火网,阵地前一片死亡地带。

凝固汽油弹不时地从美军飞机上呼啸而下,火焰一旦沾身,扑都扑不灭。一位战士被汽油弹点燃后,就像一个火球,在地上痛苦地翻滚。“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蜷缩着被烧成焦炭,却无法帮上忙……我一辈子也无法忘掉这个场景。”宋良友的大女儿宋华告诉记者,父亲每次说到这里,都是泪流满面,不能自持。

令宋良友终生难忘的是这次战役的新兴里战斗。

战斗中,宋良友所在连坚守的高地是敌我双方争夺的焦点。宋良友和战友们与比自己人数多出3倍的美帝联军殊死搏斗。三天三夜,打退敌人数十次进攻。连长、指导员牺牲了,排长也牺牲了,全连最后只剩下几个人,宋良友也身受重伤。向敌人发起最后冲锋时,炮弹在他身边炸响,气浪将其掀起,飞挂到悬崖的一棵树上。肚子被弹片豁开拳头大的血窟窿,肠子顿时涌出半截,他当场就昏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宋良友被枪炮声惊醒,忍着剧痛,他一把把肠子塞进肚子,用腰带一系,攀着草藤艰难地返回队伍。

战斗还在继续,宋良友奉命返回后方医院治疗。在医院,肚子被缝了十多针,他昏迷三天后才醒来……

淡泊名利的本色

新兴里战斗结束后,宋良友由于表现英勇,荣立一等功。

在第五次战役的一次突围战斗中,由于作战勇敢,歼敌众多,宋良友再次荣立一等功……

往后的日子里,宋良友从不愿提起以前的战功。他总说,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兵该做的事。

直到201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之际,烈山区退役军人事务部门采集老兵信息时,才发现老人的事迹。发黄的档案里赫然记录着老人大大小小7次立功。烈山区退役军人事务服务中心主任马华伦,是老人小女儿宋怀忠的同学。他万万没有想到,英雄竟在咫尺!让他诧异的是,宋怀忠对其父的过去从未提起过,而宋怀忠解释说,父亲也从未向他们提起过立功受奖的事情。

宋良友的大女婿马继财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纸包,轻轻地打开,捧出一张几乎成为碎片的立功喜报。上面的文字依稀可辨:革命军人立功喜报 贵府宋良友同志在军事演习任务中,创立功绩,业经批准记三等功一次;除按功给奖外,特此报喜,恭贺宋良友同志为人民立功,全家光荣。中国人民解放军华东军区、第三野战军司令部 政治部 颁发 一九五三年十月二十六日。

关于这张喜报,还有一段故事。宋华说,父亲的奖章和奖状有很多,都装在一只木匣子里,孩子们常把它们当作玩具。1972年的一天,3岁的宋怀忠玩火时,用朝鲜币点着了棉被,继而引发大火,整个屋子被烧得面目全非,宋良友的奖章、奖状几乎被烧殆尽,唯有这张喜报因为被压在了一块未烧尽的木板下,而“幸免于难”。如今,这张喜报成了老人赫赫战功的珍贵见证!

毫不夸张地说:宋良友,完全是一位张富清式的老英雄!

永不磨灭的记忆

英雄渐渐老去,但总有一些印记永远不会磨灭,向我们诉说着英雄的过往。

在孩子们的记忆中,父亲宋良友只会唱一首歌——《中国人民志愿军战歌》,干活干累时,或是闲暇时他总爱哼唱起这首歌!

宋良友安静地坐在轮椅上,如古井般深邃的眼里,焕发出一种温暖而坚定的光。“爸爸,爸爸,‘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宋华努力地引导着。“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老人真就唱了起来。记者清晰地看到两行浊泪,顺着老人的面颊轻轻地流淌下来……

从老人下意识的举止中,我们也能感觉到一种难以割舍的军旅情怀。宋华尝试着向爸爸喊到:敬礼!宋良友便颤巍巍地伸出右手举向额头,认真地行军礼。可能那一声“敬礼”唤醒了老人内心深处最刻骨铭心的记忆。

孩子们说,父亲不愿回忆过去,也极少谈起战争时期的事情。一提起抗美援朝,就好像触动了老人最敏感的神经,刺痛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眼泪不知不觉地就流了下来。对战友,宋良友始终感到“内疚”和“自责”。

“战友们都没有回来,就我一个人回来了,我为什么没把他们拉回来啊!”宋良友一提到战友就泣不成声。老人把战友当成亲兄弟,他们的牺牲始终是他心里最难迈过的坎!在战场上能够活下来是件很幸运的事情,但对老人来说却是很大的不幸,因为他和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已是阴阳两隔……

7年前,老人突发脑梗塞,很多事情、很多人他已经记不起来了,就连自己的亲人也无法全部认清。7月29日,军旅作家罗元生采访了宋良友老人。可能是因为见到了军人,宋良友特别想说话,虽口齿不清,却也断断续续地说出了自己的部队番号。宋华感到十分诧异,7年来她从没听到父亲这么完整地说出他的部队番号。

“27军81师241团3营12连!”一场战争过后,这个英雄部队当时的幸存者已寥寥无几。限于各种原因,我们无法采访到更多的知情者。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我们也无法了解更多的内容。我们能做到的就是——永远铭记那些为了民族解放和祖国安危,献出宝贵生命的英雄们!

“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这首英雄的赞歌此时仿佛又在我们的耳旁回响,高昂雄壮,荡气回肠!

致敬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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