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09月12日
第A11版:

愿得年年,常见中秋月

王利雪

日子走近中秋,我常常觉得自己离明月更近了一些,我相信并固守着这种感觉。我比以往的日子更期待着夜晚的来临,在时间的指针转动间,一种奇怪的柔软,一种诗意的情绪充盈着我的内心。

秋风,夜色。我期待着那如水的、无边的、温柔的月光从遥远的天际出发,穿越过辽阔的空间,抵达一座普通的小城,抵达一条人影穿梭来往的小路,抵达行色匆匆的我身边。然后它用透明的指腹牵住我,让我止步,让我安静,让我以仰视的姿态与它相遇。无声无息间,它们似一个个轻盈的精灵,包围了我的身心。

月到中秋偏皎洁,明月一轮悬于中庭。异乡的月光如银线,月轮如银盏,盛满了我似箭的归心,也盛满了我与家人相聚的期待。

我在月下,还有无数个与我一齐安静望月的人。楼房的高,树叶的密,云絮的散乱,都阻止不了我们穿越十万里高空的视线。中秋节这一日,这一晚,我们总算把时间从生活的冗杂里抽出来,留给了月亮。

中秋节是我的月亮节,也是中国人的月亮节。虽时至今日,古时的中国人对月神的崇敬之情已经消淡,但一轮明月仍然是我,是我们让日子美丽、丰富的最重要的意象。一轮明月让我们的心灵相融,情意相传,在这样的审美创造中,我们沿袭了千年以来的传统,这种审美的感受依然丰富。

在我的意识里,月亮已变成了一首诗。在这样一个以吃食为主的国度里,月亮承载着诗意的想象,承载着浪漫的表达。或者说,在这样一个自我意识极度膨胀、常见调侃恶搞之语的时代,未曾或者很少见过对月亮的调侃与恶搞。一轮明月,是我们心中的一片净土,是我们对于自然最本真的敬畏,是我们对于生命的优美而睿智的期待。

月到中秋,赏月,吃月饼,举杯,品茗,是我们在这个日子里必备的仪式。

成年之后,远离故乡,关于那些年幼年少时院中月下赏月吃月饼的记忆,渐渐变得模糊。母亲买来像盘子一样大小的月饼,切开之后露出根根青丝红丝,我、弟弟、妹妹们一人一块,偶尔能遇见一块完整的嘎嘣脆的冰糖,便会让我们兴奋得大呼小叫。味觉中的甜蜜是我对那些年中秋的记忆。

物质生活渐渐丰富,我不再对食物产生强烈的渴望,我与故乡的距离却越来越远,更多的中秋夜我在望乡。两年前的中秋节,带着孩子回了故乡,只为了却数个中秋节的遗憾,却遭逢一场大雨。那个中秋节真是难忘的记忆,父亲母亲均不在家,弟弟妹妹也各留在不同的城市,故乡的小院由我点燃了炊烟,做了简单的吃食,还特意喝了一碗清澈甘甜的故乡水。

然后,我在中秋节,在故乡的屋内,隔着窗听了一天的雨,又听了一夜的雨。明月缺席的中秋节,总让人充满遗憾。即使回到了故乡,没有亲人陪伴的中秋节,仍有着说不出的孤单。

年年岁岁月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但团圆,是中秋节的主题;吃月饼赏月,是中秋之夜的主题。这个为敬月亮而设的日子,怎可离了它们?

我想起了多次吟咏的那首词:

忆对中秋丹桂丛,花也杯中,月也杯中。今宵楼上一尊同,云湿纱窗,雨湿纱窗。  

浑欲乘风问化工,路也难通,信也难通。满堂唯有烛花红,歌且从容,杯且从容。

初读时,并不懂,只觉得辛弃疾的这首词很美,语言美,画面也美,有着淡淡的忧伤。后来才知道,辛弃疾的忧伤、孤寂是因英雄末路而起。但中秋之夜无月可赏,一支红烛中,忆起昔日晴好中秋时,是花也杯中,月也杯中,而无月中秋却云湿纱窗,雨湿纱窗。今昔有别,词人只剩眼前的孤独与寂寞,以酒消愁了。

中秋有月,举杯高歌,中秋无月,长夜无着;中秋有朋有家人相伴,欢声笑语不断,中秋孤身一人,只能独饮寂寞。

盼中秋,盼月,盼相聚,怕孤单,我想当是人之常情。人生易老,天难老,年年相似的月似也不曾老去。读诗词,那一轮明月之下的深情与思念,在日复一日的年轮里,积聚、沉淀、发酵着;读自己,已近中年,漂泊异乡,常常欲归没有时间,故乡依然在,却常觉早已回不去。

中秋了,搁浅了许多次的回家去看看总要提到日程上来。已经订好的车票,已经计划的行程,已经留置好的时间,只等着我的出发。

我要回家看看,故乡的月并不会与我此时此地的月有着本质的不同,可是那里有我的爸妈。数天前我就开始关注天气预报,这个中秋夜色晴好,有月相伴。回到故乡,重温旧日光景,给爸爸斟上一杯酒,给妈妈炒上几盘菜,灶间的火苗映红了我的脸颊。我想,这便是人间好时节。

是的,年年常见中秋月,便是人间好时节。明代的徐有贞早已在他的那首《中秋月·中秋月》中道出了我的心声:

中秋月。月到中秋偏皎洁。偏皎洁,知他多少,阴晴圆缺。阴晴圆缺都休说,且喜人间好时节。好时节,愿得年年,常见中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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