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1月09日
第A12版:

满墙丝瓜满墙爱

  张 琳

  “寂寥篱户入泉声,不见山容亦自清。数日雨晴秋草长,丝瓜沿上瓦墙生。”每次读起这首诗,都会想起母亲种的那一墙丝瓜,在围墙、在树枝、在房檐屋瓦上缠缠绕绕,在我心里凝结成了架,始终未曾塌落过。

  小时候,北方乡下农村家里没有像样的宅院,我家靠近村子路边,父亲自己拉土和泥,用打碎的小麦秸秆拌和其中就成了筑墙的材料。不到几天,一个周围长20多米、高2米左右的围墙就砌成了,对正堂屋正前面,父亲找了一些砖,垒砌成了“过底”,这样一个农村的四合院就出现在眼前。四合院里,我和弟弟、妹妹度过了很多年的时光。

  前些年,因村庄受采煤塌陷影响整体搬迁,当我又一次站在倒塌的老屋、院墙的残垣断壁前,看着当年不知爬上爬下了多少次的枣树上,孤零零的枝丫间,一个鸟窝在寒风中摇摇欲坠。离家多年构筑的梦境轰然倒塌,心痛得厉害,童年的无忧、年少的欢笑、青春的懵懂,都随着那年我打起背包离家转身的那一次回头,风吹云散、成了过往、绝了痕迹……

  春天过后,母亲就在墙角边,靠墙的树脚下挖些坑,撒上几颗黑褐色的丝瓜籽,轻轻用土埋好。我经常是拿着葫芦做的大水瓢,每个坑浇上满满一瓢水。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人理会,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发现墙上、树上爬上了枝蔓,细长的藤丝努力地寻找着向上的力量。待一阵秋风吹起,满墙宽大的绿叶,密密麻麻,挤挤攘攘,把围墙铺得厚厚的,绿了个水泄不通。细嫩的藤蔓伸展出来,末端卷曲,像江南女子轻柔的兰花指。绿叶间,散落着星星点点的丝瓜花朵,有的明黄,有的金黄色,阳光下格外耀眼。满墙丝瓜嫩芽,悄悄酝酿着一场秋日盛事。没过几天,丝瓜就已经长成,有的头上还顶着黄花。它们个个像羞涩的儿童,从妈妈的身后钻出来,带着黄色小花帽,怯怯地张望着陌生的世界。一阵风起,有的躲进绿叶瞬时不见了踪影。虽是初秋,蝴蝶、蜜蜂依然盘旋其上,终日唱着欢快的歌谣,舞动着幸福的步调。不知什么时间,一只蛐蛐钻进了花丛,每天早晚,它就不停地唤醒着整个秋天。没多久,丝瓜开始急不可耐,捷足先登伸长出细细的身体,大大方方垂落在一墙绿叶上,仿佛袅娜的少女。尤其是爬到树上的丝瓜,悬挂低垂,一个个丝瓜像忠诚的士兵,排列整齐,秋风一吹,摇来摇去。满院都是秋天的瓜香,成了我童年最美的回忆。

  每次放学回家,母亲就会喊我摘几个丝瓜。我就会踩在凳子上,像阅兵一样,把最长、最嫩的找出来摘下。母亲把丝瓜洗净,给我们做丝瓜汤或者丝瓜炒鸡蛋。碧绿的丝瓜、金黄的鸡蛋,再加上几颗红红的辣椒丝,光看着颜色就已经馋涎欲滴,刚炒好就经常被我和弟弟端着偷偷尝去了不少。在农村,满墙的丝瓜村上无论是谁从我家路过,都可以摘下拿回家的,母亲经常招呼着老少爷们摘一些回家吃。而树上的那些丝瓜,则是等到了冬天,由瘦长变得丰腴,碧绿变得暗黄,叶子不在,枝蔓枯萎,直到风一吹能听到丝瓜里面的籽刷拉拉地响,这时候就可以摘下来做老种了。把外皮剥掉,籽粒轻轻就倒了出来。母亲把丝瓜瓤拿来当作洗碗涮锅的厨具,父亲用来洗澡,我和弟弟则把厚厚的丝瓜瓤用刀化成两片垫在鞋里,成了最生态的鞋垫。

  几年前,母亲从遥远的皖北来到我所居住的普洱。来之前从家里带了些丝瓜种子,种到房檐下。整面墙都是丝瓜秧、丝瓜花,尽管没有北方丝瓜长得那样健壮细长,却也满足了我所有的味蕾和瘦瘦的乡愁。诗人郭晓川说春天的后面不是秋,何必为年龄发愁,只要在秋霜里结好你的果子,又何必在春花面前害羞?我想,年龄会随着岁月的变化增加,而那抹或深或浅的乡愁,却一直在梦中停留,写满一叶一花,长满故乡矮矮的墙头……

2018-11-09 张 琳 1 1 淮北日报 content_1134.html 1 3 满墙丝瓜满墙爱 /enpproperty-->